然后李晏眼前的光景就变了,她的意识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看不到但是还有光感,眼前一片白雾蒙蒙。耳朵还是听的清楚。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大概是在阳光之下,很温暖。
有咳嗽的声音,已经非常沙哑了。她闻到了梨花的香味,也闻到了长年被药汤浸没的清苦味。
这样不知几日,光景斗转,咳嗽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十分黑暗冰冷的地方,不能动弹,不能呼喊。唯有意识绵长,折磨着她不存在的神经。
黑暗中不见时光流转,她只觉得自己是这样像地底的树根一般,深埋了一个世纪。
时光的漫长让她感到绝望,愤怒,不甘,甚至委屈。
那些负面的情绪像一团乱麻,乌压压黑漆漆的。
突然,她睁开了双眼。
是一间卧房。陈设精简,只是一旁有个同墙一般高大的柜子,上边全是小格。
李晏正躺在这间房间的床上。
刚才那些情绪像场夏季的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全然不像是李晏自身的情绪。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然后抬起了手臂,慢慢地确定自己的身体被换给了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下了榻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走到门口却没有勇气打开门。
“不行。”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刚才的经历又实在诡异,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
她敛下眉眼,想到:“师尊他们难道还没有找到这里?”
她想了半晌无果,又坐回了床榻上。正是此时房外有脚步声传来了,她近乎本能地躺回了床上。
那人走进来,李晏感到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审视她。
然后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到:“居然是个姑娘。”那人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类似自责。
“不过也没办法了。”旋即他便释然了
“只能怪你如此装扮了。”
然后李晏的意识又飘出了体外。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那般黑暗,她能感受到光的存在,还有空气中的香味,浮浮沉沉之间略显浓郁的梨花香味。
这样过了许久梨花香味骤消,她又能听见对话声了。
“衍宽哥哥,你真的要走吗?”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你放心我很快便能回来的,此去帝都是为你求药,我一定在来年梨花盛开之前得药归来!相信我,我能治好你的,我一定要治好你。”
“我……”她似乎开口想要阻止,却终究没能说出来,最后露出了微笑说道:“路途遥远,千万小心。”
如此便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再后来李晏的意识似乎又沉入了黑暗,很久以后她又听到了女孩的咳嗽声,同先前的声音不一样,如今她的嗓音更加沙哑虚浮,气息更是短促了不少。
从先前的对话来看她应该是得了什么难症,当那位“衍宽哥哥”在的时候还能打起几分精神,现在却是越来越没有生气了。
这种没有实体似的时间太过漫长,仿佛凭空度过了几个春秋。李晏的意识大多数时候都在黑暗里,原本还有些见光的时候,后来这段时间就越来越少了,直到现在那姑娘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微弱,更多时能够听到的都只有她意识模糊时的呓语。
李晏对这种病入膏肓的感觉感同身受,她隐隐察觉这位小姐怕是时日无多了。再后来她听见她喃喃了几声:“衍宽哥哥,我福缘浅薄终究是等不来你了,原来生再会。”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有说过这样一句完整地话了。
漂浮在黑暗中的李晏知道她恐怕是要不好了。
李晏感到了难过,非同寻常的难受,泪水仿佛要夺眶而出,她现在却没有眼眶可以流泪。
然后她在黑暗中呆了许久许久,没有丈量时间的方法,只是一味地苦挨着黑暗。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那位衍宽哥哥的声音,他哭了很久很久,哭声时而压抑时而放肆,李晏都觉得这人怕不是要疯魔了。
他大概哭了有一天一夜那么久,又忽然安静了。随后李晏感觉到了天光,她似乎又漂浮了起来,听到了雨落回廊的声音,闻到了梨花零落的香味,最后是泥土被雨水冲刷之后淡淡的腥气,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她感觉自己沉到了地底,一切声响,光芒都被彻底地隔绝了。
只不过李晏度过的这漫长的时光,对于白湛渊而言不过几个时辰罢了,他们在初一那夜借由镇魂之阵进入了这拒绝修者踏入的迷阵。
“尚直。”白湛渊只一个眼神,莫维便知道他家师尊有了什么吩咐。
“是。”他终于揭开了常乐外的布罩露出了它的真身,是一张九弦竖琴,通体银光,没有任何雕饰。
他立于乾位,拨动琴弦。
一节曲音过后,迷阵之内的灵气开始渐渐逆转。
白湛渊立于青石台阶之上遥望着远处的海市蜃楼。四周的梨花在琴音中开到盛极而后逐渐败落,慢慢地露出了颓败的原貌。
他御剑而上,看清了灵气扭转的缝隙乘风而去,身未至剑气已经荡平了周边所有幻境,露出这地方原本荒芜破败的模样。焦黑的残垣断壁,烧到只剩残桩的古木,双脚触到地上,接触到的是浸透了雨水的土地。
“阁下,此幻阵已破,何不现身相见?”白湛渊收起了不妄,敛下眸子然后望着虚空说道。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