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姗姗来迟的寒潮终于赶到,关中的河流开始结冰,但寒潮阻挡不住长安喜庆的气氛,再过两日就是庆治十六年新年。
所有的权谋和争斗都被新年的喜庆冲淡了,张焕几人不习惯尚书府高宅大院的压抑,他们又重新搬回了高升第六客栈。
一早,张焕和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他却吓了一跳,窗纸上早已是白亮亮的一片,‘糟了!怎么会睡过头了。’
他慌慌张张披上衣服,套了鞋上前掀起窗子,不由又惊又喜,天虽然亮了,但下了一夜的雪,房上、地上足足积了半尺厚,太阳已经出来,温暖的阳光洒在松松软软的雪上,映照出瑰丽的淡紫色。
外面已十分热闹,远处不断有爆竹声响起,孩子们欢快地从街头跑过,留下一路笑声,随即又传来一阵马车的轱辘声,这是一个祥和而充满生机的早晨。
张焕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他戴上一顶软幞头便快步走出客栈,平康坊是长安所有坊中人口最多,服务业最繁华的一坊,仅张焕所住的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客栈就有上百家,住满了进京赶考的士子和万里迢迢从西域赶来的胡商。
大街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幼都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而满足的笑容。
“打年糕喽!”几个小孩又蹦又跳地从张焕面前跑过,十几步外,两个壮汉抬出一个约丈许长的大木槽,在他们后面,几个年轻人肩扛木锤,拎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
张焕在太原做过,颇有技术,他上前笑了笑,要过一柄木锤。
大木桶里是刚刚蒸熟的米饭,四分糯米、六分饭米,众人七手八脚将雪白的米饭倒进木槽里,“开始吧!”一个老者下令,张焕和其他几人皆抡起木锤有节奏地在木槽里砸起来。
‘砰!砰!’此起彼伏的木锤声,米饭逐渐被砸熔,木锤不断将粘粘的饭泥拉起,又猛地砸下去,这是过年特有的风俗,将米饭捣成泥,妇女们又用各种模子将泥做成大大小小的年糕,放在水中储存起来,这种年糕最早是用来祭祖,后来便成为家家户户过新年必须准备的食物。
张焕砸了一刻钟,头上已微微出汗,他笑着将木锤递给了另一个急不可耐的年轻人,退了出来。
他擦了擦汗,耳边却忽然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大叔,请问高升第六客栈在哪里?”
“平平!”张焕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可不是!前面一个穿着艳丽榴裙的年轻女子不就是林平平吗?她怎么会来?
从前天天都见到这个丫头,只觉得她让自己头大,可此时见到她,却又发现她竟是这般亲切,张焕偷偷走到她身后,忽然低声笑道:“你可是来找张十八?”
“是呀!你怎么知道?”林平平一回头,猛地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张焕,她高兴得大叫一声,双手搂住他脖子,激动得又蹦又跳,让旁边所有的路人都瞠目结舌,随即掩口笑走。
“好了!好了!”张焕忍住笑拉下她的手臂,“这么久不见,还以为你会长大点,没想到还是个野丫头。”
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她确实长漂亮了一点,严格的说模样依旧平平,只是梳了一个时下颇为流行的云鬓,一络青丝贴在脸上,显出几分妩媚,比她从前扎两个毛刺刺的冲天揪确实好看许多。
张焕眼一瞥,见她腰间挂了个亮闪闪的小铜镜,这也是新年流行,几乎每个女孩都挂一个,他不由笑道:“你的平底锅到那里去了?”
话出口,张焕才想起她已给了自己,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我忘了,你的平底锅是送给我了,咦!我倒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平平着急起来,她忙道:“你快想想!把它放哪里去了?”
“啊!想起来了,我把它卖了换酒喝了。”张焕见她要急得哭出来,不由哈哈大笑,手一张,一只小小的银制平底锅出现在他手掌心上。
平平顿时松了口气,她见张焕将自己送他的平底锅随身带着,心中十分欢喜。
“张十八,我姐姐呢?”
林平平这才想起忘了告诉他自己进京的目的,急忙解释道:“我进京是来看姐姐的,你可别多心!”
张焕笑着敲了敲她的头,“我知道!你是来看巧巧的,而不是来找什么张十八。”
平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这时,一群小孩各拿着一支糖人从他们面前跑过,平平的眼光又走了神,她望着那些捏得栩栩如生的小糖人,眼中不由流露出羡慕之色。
张焕见她童心依旧,不觉摇摇头叹气道:“过两天,我带你去逛逛夜市,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说着,他左右看了一下,不禁诧异地问道:“你的行李呢?难道你就是这样空手空脚走来的不成?”
“呀!我忘记说了。”平平慌慌张张道:“是三叔送我来的,可是走到东市一带时,我们走散了,行李、还有给你们带的东西都在他那里。”
“不妨!我先带你回客栈,回头再去找他。”
张焕将平平带回客栈,一见到林巧巧,两姐妹高兴得哭了起来,张焕见状,便拉了赵严一把,带他去找走散的林三叔。
在妻子和众人精心的护理下,赵严的伤渐渐好了,也退了烧,虽然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骑马缓行是没问题了。
两人骑马慢慢向东市走去,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信口聊天,“去病,平平对你一往情深,居然跑来京城找你,我估计这也是师母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