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焕去朝中没多久,裴莹也随即出门了。
劝农居,裴莹从马车上下来,她久久地凝视着这块金字招牌,不知道这个在京城久负盛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名胡姬笑着迎了上来,“请问夫人是找人还是用餐。”
丫鬟小秋立刻上来道:“我家夫人是......”
裴莹抬手拦住了她的话头,“我来找你们东主京娘,她早上给我送来一份请柬。”
说着,裴莹将手中请柬轻轻一展,胡姬认出那时东主特用的请柬,她不敢怠慢,立刻恭恭敬敬地将裴莹请上了三楼。
“请夫人稍坐,东主说她即刻就来。”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十分暖和,裴莹脱去了外裳,打量着这间屋子,这里似乎不是吃饭的雅室,倒有点象一间书房,布置典雅,物品精美,处处显示着女性的细心和柔美,但墙上却挂了一幅万里从戎图,画一名将军率领千万唐军将士西征,就是这幅图和房间的情调格格不入,裴莹站在画下看了半晌。
“你觉得这里应该挂一幅仕女图,对吧?”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裴莹回头,却发现从里屋走出一人,她身着一袭红色的榴裙,略施薄粉、轻点朱唇,头发简单地在后面挽了一个髻,看年纪约二十来岁,十分美貌,尤其是她的眼睛,竟然是蓝色。
裴莹以女人的细心和敏感,看出她是刚刚才卸了妆、换了身衣服。
“你就是京娘吧!”裴莹平静地说道:“我是张焕之妻,裴莹。”
京娘一早将信送走后,她便精心打扮起来,足足打扮了两个时辰,她刚妆束完毕,门口胡姬来报,来了一位夫人找她,还拿着她的请柬。
透过窗户,京娘看到的是张焕的亲兵侍卫,不用说,来人必定就是张焕的妻子裴莹了,她又是惊讶、又是紧张,不知道裴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当然,如果她要嫁给张焕为妾的话,没有裴莹的点头,她是进不了张家的门。
洗尽铅华、换掉盛装,她决定用一个真实的自己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大考。
虽然京娘在长安久负盛名,但从身份上讲,她只是一介庶民,远远不能和张掖郡王的王妃相比,她上前深深施了一礼,“京娘参见夫人。”
“不必客气!”裴莹见她知礼,心中的怒火略略褪去,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口气也柔和了很多,“叫你东主实在不雅,我还是叫你京娘吧!”
“不敢,夫人请坐。”
京娘请裴莹坐下,又命丫鬟献了茶,她指了指墙上的画道:“这是天宝高仙芝西征石国,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小卒。”
裴莹点了点头,“原来你是长征健儿之后,失敬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聊了一些西域风情,两人间也渐渐熟悉起来,裴莹见时机已到,她便将京娘的那封请柬取出来,放在桌几上推了过去,京娘的脸腾地红了,她呐呐地道歉,“这件事是京娘唐突,请夫人赎罪。”
“没什么,我今天过来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裴莹注视着她,浅浅地笑道:“京娘认识我家那位多久了?”
京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话长,我原来是在一个小酒肆里做卖酒胡娘,第一次认识张都督时,他是进京赶考,正好就住在我那个小酒肆的对面,后来受他资助,我在平康坊开了一家酒肆,生意兴隆,却被人强行抢走,张都督便买下了这座劝农居,让我一手经营。”
裴莹愕然,原来这劝农居竟然是张焕买下的,他可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不过惊讶归惊讶,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心里却暗暗忖道:‘原来她认识去病也比自己晚不了多久,都是旧人。’
裴莹今天来的本意是想试探一下京娘,她是真想嫁给张焕,还仅仅只是逢场作戏、找个靠山,现在既然明白了京娘也是旧人,那就说明她是真想嫁给张焕,也由此可知,丈夫还算尊重自己,没有擅自将她娶进府来,想到这,裴莹的怒火便消去了大半,张焕的脾气她十分了解,实在是过于念旧,当年他住在太原张府的那些破旧家具物品,他还当宝似的收藏着,大明宫的哑叔年迈,他在两年前也从宫中将哑叔接到陇右,给他颐养天年,而这个京娘估计也是他的旧情人之一,这件事不好办啊!
裴莹低头沉思片刻,索性坦率地说道:“我以为以京娘现在的名声和地位,断断不会做人小妾,但如果你真想嫁给去病,我也可以答应你进我家之门,但我的丑话得说在前面,你只能委身为妾,而且你必须放弃劝农居东主的身份,安心在家侍候男人,你明白吗?”
京娘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注视着裴莹的眼睛道:“我身上有着胡人的血统,也早嫁过人,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做人妾也没有什么,但是张都督答应过我,我以后依然可以经营酒楼。”
“绝对不行!”不等京娘说完,裴莹便断然拒绝,“去病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的妻妾怎么能临街当垆,坦率地说,若不是因为你是他的旧人,我压根就不会答应他娶一个经营酒楼的女子做妾,没有什么可选择,要么进我府安心为妇,要么继续做你的劝农居东主。”
“可是张都督.....”
“他答应你没用,我是他的正妻,这个家是由我来管,原则上的事情我从来不会让步。”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裴莹缓和了一下口气,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