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二年六月中,在茫茫的科尔沁草原边缘行来一队人马,约三百余人,他们正是出使回纥翰尔朵八里的河西使节裴明远一行。
他们沿张掖河北上,穿过数百里的荒滩戈壁,行了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了回纥边界,远方是一片白亮的水面,那里是张掖河最后形成的一面湖泊,叫做延海。
陪同裴明远出使回纥的是张焕的师傅林德隆和牙将王思雨,林德隆目前是西凉军中的首席军医,同时也兼任西凉军教头,参与训练新兵,由于出使回纥事大,张焕特地请他护送裴明远前往。
终于结束了令人厌烦的戈壁之行,眼前出现大片湖泊和一望无际的草原,随行的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
这时,裴明远催马赶上林德隆笑道:“林师傅,要不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林德隆远远眺望一下,这里是回纥边境,又有充沛的水源,一般都是回纥边哨重点防守之地,不过,他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人迹,便点点头,回头大喊道:“休息一个时辰!”
接到解散命令的士兵们纷纷下马向湖边跑去,有的士兵还tuō_guāng衣服,跳进了湖中。
裴明远也下了马,慢慢走到湖边,找一块草地坐了下来,他凝视着湖水,一面嚼着草根,一边想着张焕临走前的交代: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现在登利可汗死了,回纥新汗即位,正是一个机会,明远此去回纥,任重道远,但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都希望明远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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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毕竟只是一州之长,虽然在利益上可行,但于礼制不符,不如我先回长安,与朝廷正使一同前往,择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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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新可汗即位,他首先是要稳定汗位,而并非对外用兵,明远此去只是要向新可汗表达一个合作的意向,待他稳定汗位后自然会派使前来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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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远摇头笑了笑,直到今天他才相信自己这个妹夫确有过人之处,他的视野宽广,能把握住大局,他能将回纥与大唐的恩怨丢在一边,主动联合回纥共击吐蕃,同时他也不被礼法所制,以利益为先,竟以一个州都督的身份命自己去交结回纥,若被有心人弹劾,这就是欺君、篡越、私结外藩三项重罪,可若事事让朝廷出面去办,又会将自己陷入被动,甚至一事无成,或许这就叫做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吧!
“裴使君,我听说你到过很多地方,还去过大食,这是真的吗?”说话的是张焕新牙将王思雨,他是名门之后,其祖父便是天宝名将王忠嗣,与贺娄无忌一样,他也是十五岁从军,当兵已经五年,一身武艺却埋没在论资排队的崔家凤翔军中,直到张焕率领三千精骑奇袭翰耳朵八里,他才渐渐出头。
裴明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他坐下,笑道:“我是曾经去过大食,甚至还去过拜占庭,其实西方那些城邦比起我们长安来,实在差得太远。”
王思雨抱膝望着湖水,喃喃道:“都督曾经给我们说,将来会让我们打到西方去,我一直就在想,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裴明远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们都督有凌云壮志,这次派我们去回纥就是为他下一步进攻吐蕃而打下基础,我原以为他真的要三、四年后才会动手,看来他的心比我们还急。”
说到回纥,王思雨眉头一皱道:“去年我们随都督攻占翰耳朵八里,把一座城池焚为白地,可现在又要去交结回纥,说实话,我心里有点堵得慌,回纥人相信都督的诚意吗?”
“若是登利可汗,他当然要把我们挫骨成灰。”
裴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现在已不是他,是新的可汗,而且当权宰相曾经受过我们大唐的册封,比较亲唐,所以我这次前去虽然不能保证事情能办成功,但我想人身安全问题应该不大。
“王将军!”一名在大树上放哨的士兵高声喊道:“前方约五里外有骑兵队出现!”
“叫弟兄集合,准备战斗。”王思雨跳了起来,裴明远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不要乱来,我们是使节。”
这时,北方数里外已经隐隐出现了一群小黑点,正向这边疾驰而来,片刻功夫,黑点便到了眼前,果然是回纥边哨,约三四百骑。
他们见对方是唐兵,立刻拔剑横刀,一名军官冲上前用突厥语大声喊道:“前面唐军为何犯境?”
裴明远在外游历已久,他粗通突厥语,便上前用突厥语答道:“我们是大唐使臣,奉大唐皇帝之命出使回纥,并无恶意。”
对方的百人长见识浅薄,并不知道大唐的皇帝其实才三岁,他见对方说得郑重,还运了几车礼物,只当他们是去觐见新可汗,心中欢喜,便道:“去见我们可汗是可以的,但须跟随我们前往。”
裴明远拱拱手便大声道:“可以,请前面带路。”
百人长一挥手,他调转马头,带领唐军一行向北方草原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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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西党项人营地内一片寂静,只偶然有巡夜的士兵在营帐中穿行,在燕然小城西面,这里是拓跋喜之弟拓跋悦的营地,贺兰山巨大的山影投射在地面,使大营显得更加阴暗、诡异。
党项人依然保持着奴隶制的特征,所有人口和牲畜都归属于党项贵族,在西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