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与裴明远并骑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而行,十几个亲卫远远地跟在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的热闹,此时距进城仅仅只过了两个时辰,阳光依旧温和地照在身上和眼前,张焕却觉得仿佛过了几日,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刚到长安,他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要去和李泌他们相见,他要去探望母亲,他还要想办法见一见崔宁,但事情多了他反而没了头绪,裴明远却不管这么多,不由分说地拉他去喝酒,张焕想着左右无事,也就答应了。
二人顺着朱雀大街一直向前走,眼看前面朱雀门已遥遥可见,两旁都是高大的坊墙,哪有什么酒楼?已经走了一刻钟,裴明远总是不停地说,就到了,就到了!可看他的架势,依然是路漫漫无尽头,恐怕真到了地方时,就该吃晚饭了。
果然,两人又行了一刻钟,已经到了大明宫丹凤门,他要去的酒楼却影子也不见,张焕实在忍耐不住,便笑着建议道:“明远,要不我们就去东市吧!那里酒楼众多,可选择余地也大,喝完酒我还可以顺便去永嘉坊。”
裴明远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想去那里,每天都要穿过大半个长安去吃顿午饭,可不去又放心不下,让下人去照看,又没有了乐趣,唉!都怪楚潍那小子,一个月前带我去了一趟,害死了我!”
张焕更加摸不着头脑,“你能否说清楚一点,放心不下什么?怎么又害死你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裴明远神秘地笑了笑,“它可是长安最出名的酒楼,尤其在官场中有名,连崔相国每天也要到那里去吃午饭。”
二人进了光宅坊,张焕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裴明远说的不会是京娘的酒楼吧!可他越这样想,答案却似乎更加靠近,果然,两人进光宅坊约一里路,裴明远一指京娘的酒楼道:“到了,就是那里!”
现在是正月初四,百官们还在休假之中,光宅坊门口这些做朝官生意的酒楼大多门前冷落,偶然有一些住在坊内的百姓带着外地来京的亲戚来某家酒楼里炫耀一番。
唯独京娘酒楼的生意最好,远远便听见酒楼里传来喧闹的笑声,走到近前,只见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挑着一面巨大的旗幡,上书四个大字‘躬耕亲民’,似乎是崔圆的手迹,大门旁停了十几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旁叉手立着近百名侍卫,不准任何人靠近马车。
而大门口的另一边则站着七八个长相艳丽的胡姬,不过她们的打扮却十分怪异,头戴竹笠,身披蓑衣,手中还拿着一把长长的绣锄,就象种地归来的老农。
不等张焕问裴明远,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胡姬便笑着迎了上来,她亲热地挽着裴明远地胳膊,娇声道:“裴公子再不来,我可就要替你去浇水了。”
“它们怎么样了,昨晚的雪可压坏它们没有?我担心了一夜。”
裴明远忙不迭地问道,一边问一边快步向酒楼后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竟小跑起来,把胡姬远远抛在后面,胡姬跟不上,她妙目一转,瞥向了张焕,见他虽穿着普通长袍,但仪表非俗,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士兵,估计也是个有潜力的客人,便笑吟吟上前轻挨着张焕悄声道:“我手中还有一块好地,就紧挨在礼部蒋侍郎的旁边,若你想要,我便宜卖给你,原价一千贯,我只要八百五十贯,保证你每天中午都能和蒋侍郎说上两句话,机会难得哦!”
“让我看看再说!”张焕笑了笑道。
胡姬领着他转过一片花圃,来到了店的后面,张焕还记得后面是十几亩荒地,当时买酒楼时一起买下,紧靠着一条小河,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机,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变了样,只见河边造了一架巨大的水车,水车旁摆放着一百多个精致的小水桶,十几亩荒地早已是阡陌纵横,用木栅栏围成了二百多个一般大小的麦田,每块麦田约半分地大小,皆长满了绿油油的冬小麦,有二十几人正在麦田里劳作。
“哎!一个月不来,叶子都变黄了。”张焕旁边的麦地里站起一人,他一手拿着锄头,另一手却拿一片叶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张焕见他也是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一副老农的打扮,可看到他的脸,却一下子愣住了,这不就是不久前刚在陇右分手的礼部侍郎蒋涣吗?
“蒋侍郎,这、这是你的麦田吗?”张焕惊讶地问道。
蒋涣也看见了他,不由笑呵呵道:“原来是张都督,你怎么也回长安了?”
“我是回来述职。”
张焕走上前,见他前面地麦田种满了小麦,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得白雪,不由笑道:“蒋侍郎好有雅兴!”
蒋涣摆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每天中午也不能回府,便来这里吃饭,顺便摆弄一下,倒也其乐无穷。”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地里忙碌的老农笑道:“看见没有,那就是吏部侍郎暢璀,前两天下大雪把他的麦苗压倒了不少,正心疼呢!”
张焕这才明白京娘的经营手段,不由暗暗佩服,让朝廷重臣中午闲暇之余来此耕作,既博得了亲农的名声,又寻找到农趣,可谓一举两得,而那些低品小官为了能有机会和重臣套近乎,自然都会赶来酒楼吃午饭,生意当然兴隆,所以半分地才会卖到千贯。
这时,旁边的胡姬听说张焕是个都督,不是京中的官员,自然不会买地,顿时无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