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焕一早便来到大明宫巡查,大明宫不仅是皇帝的生活居所,一些重要的权力机构,如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都位于大明宫内,此刻,大明宫内十分安静,百官们在各自的朝房内处理公务,外面空旷处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列队巡逻,还有就是送文书的马车来来往往,几个进京述职的地方大员则聚集在中书省衙门的台阶下聊天,等待着相国的接见。
张焕骑马从台阶前走过,他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家主的名字,不由向几个地方官望去,那里一共有五个人,皆身着四品以上的袍服,他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家主的二弟平阳郡刺史张若锦,他也看见了张焕,不过他并不认识张焕,看了一眼后又继续闲谈。
张焕微微有些诧异,张若锦是平阳郡刺史,他怎么会在此时进京?现在进京述职的,都是剑南道的官员。
“张兄怎么会在此时进京?”旁边一个大嗓门官员似乎知道张焕的想法,替他问了。
张若锦连连摇头叹气道:“唉!平阳郡遭了旱灾,上报朝廷要求减租,但上书一个多月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去冬天气异常,听说很多地方都遭了灾,尤其是你们河东一带最为严重。”
“可不是,今年河东大灾。”
......
张焕没有停留,直接从他们身旁经过,虽然张若锦说得光面堂皇,但张焕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朝廷在五天前已经下令赈灾,难道他不知道吗?再者,河东大灾的郡县多了,为何别人都不来,偏偏就他来?
张焕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难道他是来探望家主的病势?很有可能,张若镐现在病情严重,或许他是来和家主商量张家以后的路.
但这只是往好的方向想,而另一个念头却从他心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张若锦是被崔圆特地召唤进京。
张焕沉思一下,便招来一名亲兵,暗暗向他指了指张若锦,附耳对他低声道:“你带两个弟兄,给我日夜监视他,不管他去哪里都要随时给我报告。”
亲兵点头答应,迅速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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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开始下雨了,初秋的雨注定不象春雨那般温柔,也不似冬雨那样寒冷,它就像天上的孩子在玩水,一阵一阵地将水泼泻到了人间。
中元节前后有鬼打头的说法,男女老少都须留在家里,没有人敢在外面闲逛,再加上今夜雨大,大街上竟空无一人。
一辆马车飞驰进了宣阳坊,碾过一汪水潭,溅起了一片白花花的水,渐渐消失不见,这时,雨雾中却出现了两名骑士,他们快速而无声,远远跟着前面的马车。
马车又行了两里路,从崔圆的府门前飞速驶过,片刻它又掉了头,慢慢地回到了崔府前,随即一名戴着竹笠的高胖男子下了马车,他跑上台阶,低声对门房说了什么,便一闪身进了府门。
而两匹跟踪他的马也在百步外停了下来,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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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崔圆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今天下了雨,空气十分潮湿,他风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虽然是夏末季节,但他的房间里还是点了个火盆驱湿。
此刻,崔圆正半躺在软榻上聚精会神地看书,两名侍女一左一右给他轻轻捶捏着肩背,这时,书房门轻轻敲了敲,老管家在门外禀报道:“老爷,张刺史已经到了,在外候见!”
“让他进来吧!”崔圆给两个侍女使了眼色,两人退了下去。
冒雨来见崔圆的张刺史自然就是张若镐的二弟、平阳郡刺史张若锦,五天前,他得到崔圆的一封密信,便借口平阳郡受灾求援,特地进京。
张若锦身材胖大,长相酷似其兄,他原本是大理寺卿,五年前因办错一桩案子被御史弹劾,贬黜到平阳郡为刺史,这一呆就是五年,他为人低调,在家族事务上也从不插手。
但去年张若镐废除嫡子继承家主的规则后,他便渐渐开始活跃起来,尤其今年五月张若镐上书朝廷,要求册封张焕为虞乡子爵,这等于就是明确了张焕为家主继承人。
张若锦立即联合几兄弟一齐反对大哥的决定,他的行动得到张氏几乎所有人的支持,也使张若镐空前孤立,最后不得不让步。
事情虽然已经平息下来,但崔圆却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张若锦走进书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卑职参见右相!”
“张兄无须多礼,快快请坐!”
崔圆笑着将张若锦让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张若锦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相国不必这样,卑职实在担当不起。”
“有什么担当不起,当年你做大理寺卿时,我们不是时常在一起饮酒小聚吗?怎么出去了五年,倒变得生冷了。”
崔圆轻轻在他肩膀捶了一拳,佯怒道:“你再这般客气,我可赶你出去了。”
“那我就受之有愧了。”
张若锦苦笑一下,他何尝不知道崔圆笼络他的目的,五月时他一呼百应,随即又召开家族会议,得到了空前的支持,已隐隐有取代家主的势头,如果说他并不因此动心,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但他也知道,如果强行取大哥而代之,最终结果是家族分裂,所以他就放弃了自己的野心,转而为儿子争取家主继承人之位。
但崔圆的来信中却明确表态,他愿意与张家和解,希望他张若锦能成为张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