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考察学习,那就是下车间。钢铁厂与制钉厂的工作内容在很多方面都是挂钩的,来考察的同事们平日里根本就不用干这些辛苦活,可该走的形式还是得走。
钢铁厂对于他们的此次到来非常重视,请了厂长带领几个干部一起给大家介绍工作流程。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下车间,边看着工人们严肃工作的模样,边听领导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谈话。此行主要是为了就钢铁厂和制钉厂等不少兄弟厂的安全生产问题进行研究,领导们边走边聊,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就让身后的小辈顶上。
“楚琴,对于安全生产的合理化,你是怎么建议的?”
张建文背着手发问,声音传到耳中许久,楚琴才反应过来。
安全……生产……合理化……
这几个字拆开来都是听得懂的,可合在一起,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楚琴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领导的问题。
张建文倒不急,姿态闲适,仿佛是为了多给年轻小辈一些机会才带他们几个出来见见世面。楚琴是第一个被厂长点名发问的人,一时之间,站在边上的几个年轻同志也开始转动脑袋瓜子。他们想着怎样才能将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而楚琴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楚琴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想要得到些许帮助,可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手。大家都懂,在领导面前办事肯定要积极,但这不意味着要瞎出风头,再说了,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一不小心把话说错了,说漏了,惹厂长不满了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琴的场内求助机会是没得用了。
她只能凭自己的力量想想办法,毕竟,总不能低着头蒙混过关。
“呃——安全生产就是安全……安全的第一要素是……工人……只有当工人的权益得到保障,薪水福利比厂内其他岗位的员工高出一筹,才能保证安全生产。”
楚琴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到了最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张建文。她关心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这说法总不至于有错!
楚琴认为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毛病,像是终于应付了老师的好学生,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一脸的乖巧,却不想钢铁厂的厂长变了脸色。
这王厂长神情不悦,张建文的眉心一皱,随即笑了笑,“我这是让你说说对于安全生产合理化的建议,不是让你为工人谋福祉。工人是辛苦,但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难道你要让干体力活的人与干脑力活的人同薪同酬?这样说来,我们就不用读书了,大家都一窝蜂往车间里钻就好了!”
“这位女同志到底年轻,嫩了点。”
“大家都年轻过嘛,别笑话她了,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说不定以后这年轻同志还会笑话咱们这些老家伙办事迂腐!”
楚琴的脸涨得通红,她这是出糗了?
俞锦绣不动声色地听着张建文的数落和身边人打起的圆场,深感这些个老油条都是老狐狸,轻描淡写几句,就能让楚琴下不了台。
其实楚琴也没说错,车间工人的确辛苦,也的确应该保障他们底层员工的福利,但是,她这意见却是对王厂长说的,这是最大的不应该。
众所周知,这些个国营厂的厂长们,虽然表面上领的是国家的死工资,但平日里油水也不少,楚琴倒好,一开口,说是不能压榨工人的劳动力。一个杯子里就只有这么多的水,珍贵的水资源分给工人们,那被压榨的就成了领导们。
领导们的奶酪被人家盯上了,可不是会不悦?
这些都是在职场中的潜规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从来没有一本书给你条条框框罗列明白,只能用自己的脑袋瓜子去领悟。
楚琴是彻底不说话了,低着头,连脚步虚浮,张建文就把这未答完的问题抛给了俞锦绣。
“俞锦绣,你来说一说。”
张建文与楚琴和俞锦绣的过节,整个厂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打心眼里觉得他年纪大了却还是不正经,但表面上还是得尊敬这厂里的一把手。现在,张建文先是点名要楚琴说说自己的想法,后又把烂摊子丢给俞锦绣收拾,不摆明了是想给这两个丫头下马威吗?几个同来的领导层和后辈心领神会,站在一边不出声,心底却是同情俞锦绣的。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俞锦绣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她为人单纯,处事也不够圆滑,脑袋是聪明的,却总是被人当枪使。此时此刻,就连看似温和私底下却左右逢源的楚琴都没办法把话说得好听,俞锦绣又怎么可能过得了这一关?谁又知道这厂长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若他就是想要找俞锦绣的麻烦,那她就是把话说得再漂亮,也没法令厂长满意啊!
大家挺同情俞锦绣和楚琴的,但也没打算强出头。毕竟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也不是太冷漠,只是人在职场,总得为自己考虑。
俞锦绣早就已经猜到下一个轮到的定是自己,早已老神在在,此时见张建文表面上和颜悦色,便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吗?好的。”
张建文的双手还是背在身后,气派十足,表面上他是在给年轻人机会,可心底想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领导们,我认为钢铁厂的安全生产还有很多需要考量的方面,就比如说环境问题。空气污染和水污染的问题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