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蓝波看上去只是个热爱生活又粗线条的老外,实则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进门就悄悄紧盯着燕傲男的神态,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愕然与惊艳后,方笑问道:“燕小姐,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蓝波的中文说得极为地道,带得些京腔,如果只是听其音不见其人,燕傲男绝然不敢想象这是个老外,她笑道:“没想到蓝波先生如此大手笔,即使是在这位画师生活的那个时代,名门望族对他的作品也是一画难求啊。”
蓝波颇感兴趣地继续问:“听上去燕小姐对他的作品也很是熟悉呢。”
燕傲男笑笑道:“我外祖父极喜欢他的画,称其的作品是‘人相诡状,无一同者’。甚至闲来无事时,也曾临摹过他的作品。”
“喔,若有机会还真想看看呢。”蓝波若有所思地道。
“画作之道,各有喜好,至少在我看来,我外祖父临摹吴道子老人家的画作水准,不比蓝波先生您挂在墙上这幅差呢。”燕傲男笑道。
蓝波的碧绿的瞳孔微睁,他是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女子,轻意就看出了这幅画的出处,而且还看出了这是幅摹本。
事实上,蓝波之所以将这幅画挂在这里,是因为这幅宋摹的吴道子画作,相当传神,他秘密请来的不少鉴定界的前辈,都难辨其真伪,以为是他得到了一拓真迹。
燕傲男进门到现在都谦谦有礼,以蓝波阅人无数的眼力看来,如一株旷谷幽兰,淡吐芬芳,却没想到眼力好之外,口气也如此狂妄,便不服气地道:“燕小姐,怎会知道这幅作品比起吴老先生要相去甚远呢?”
他哪里知道,燕傲男本就是唐人,加上她外祖父画功也是了得,只不过不乐衷于追求名利,与外祖母归隐杏村罢了。唐人临摹唐人的画,自然要比“后人”的要强啊。
而且燕傲男知道外祖父当时临摹吴道子的画作纯粹是同样喜欢人物画的兴趣,要知道当年20出头的吴道子才刚刚在唐朝崭露头角,燕傲男也是自己受托为人送过他的作品,才和外祖父一起点研究评过他的画作。
燕傲男自然也明白,蓝波想说的不是吴老先生,而是自家祖父。笑道:“吴老先生行笔,诸多细节都是一笔而就,而且比起先贤来说,笔力更显‘古拙’,这幅画显然还没有达到这般的神韵。”
蓝波这才不得不正眼看待眼前的东方美人,或许她对画作的了解并不比她的外貌差呢,碧眼里涌出真挚笑容道:“看来燕小姐的确是此中真人,今天请你来帮我品鉴这幅藏品,真是找对了人呢。”
吴道子在燕傲男那个时代,只能算是“我辈中人”,意思是说和她一样正准备出人头地的“新星”,但是对于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已然是世人推崇的画圣了,燕傲男心道他墙上挂着的已经是惑人心神的古作,不知道藏之舍不得示人的,又将是怎样的绝品。
蓝波庄重地戴了一副白手套,小心翼翼按住木雕巨型书桌的一个按钮,只见桌面缓缓打开,在一个玻璃罩住的空间里,出现一副略有残缺的古画。
燕傲男也真正被眼前这幅瑰丽的画卷惊艳到了,这是一幅连她这个唐人也觉得极为难得的“古画”。正是东晋大家顾恺之的一幅《洛神赋图》,人物跃然其间,看得燕傲男也颇为失态地将目光久久流连。
蓝波颇为得意地道:“燕小姐,请看我这件藏品如何?”
“妙,实在是太妙了。”燕傲男笑得欢畅于心,极为赞叹地道:“顾恺之大师一般传作当中,最令女子们倾心的便是这一幅画卷了,曹公与女神之间人神殊途的爱慕之情,实在是极美的。”
且不说这位蓝波先生从哪里寻得这样一幅古画,能够保存这副古画七八成的风貌已是难得,而这个玻璃空间应该是一个较好的恒湿空间,确保延长这幅古画的“寿命”。
“哈哈,有意思,那么燕小姐你慢慢看,仔细看看,且帮我鉴定下这幅是不是顾恺之大师的真迹呢?”蓝波有些激动地道。
围着长桌,细细地品鉴,仿佛回到了与外祖父当年闲时论字画的时光,燕傲男感受着窗外午后的温暖阳光,觉得四肢毛孔都极为放松地享受起来。
“顾恺之大师擅长人物与山水,不知道蓝波先生可曾听过有关他画心上人的一则趣事呢?”燕傲男目光贪恋于画作,恍然将蓝波不当外人般道。
“我虽没有你们小女孩的那些心思,却也是愿意听听燕小姐说一说的。”对于一个收藏了顾大师作品的持有人,自然是对他的一丝一毫都极为感兴趣。
“民间坊传,也不作数,且为趣谈。说的是顾恺之大师年轻时思慕一大家闺秀而不能得,遂画其作挂于墙上,却听闻这家小姐突患心疾。因病不能嫁人的小姐,只得被家人退而求次许配给了顾恺之。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的顾恺之,带着佳人参观他的书房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原来顾恺之将画作钉于墙上之时,不小心将钉钉在了她的心间,取下后不久,她的心疾便不治而愈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真是妙极妙极,我最喜欢东方神韵的故事和文化了。被燕小姐这么一说,也能感受到这幅《洛神赋图》里的情感了呢。”蓝波很是煽情地道。
“顾恺之大师的画作,有‘人大于册,水不容泛’之称,这幅画作临摹的极为传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