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河水汹涌奔腾,不过片刻间就已经冲刷过了数重房屋,眼看着河水直往外围涌去,忽地一下就撞到了一直笼罩此间的那道结界上!
结界上光亮猛地一闪,强大的反震之力顿时涌出,立时就将那一重重水浪往回逼去。一时之间,那河水向外汹涌,涌至结界边又再反震回来,如此两相回转,浪头便越来越大。轰隆隆的水声回荡在这片仿佛与世隔绝了的江都港内,又一声声重重敲在众人的心头,敲得人心几乎都要跟着颤抖起来。
水位已经越涨越高,聂书寒设置的那道结界就像是一只倒扣的透明大碗,不但将阴气和人群隔绝在内,也将河中涌上的大水紧扣其中。
前后不过半刻钟,大水就已经将港口内的房屋齐刷刷淹过了几乎三尺高,屋顶上的众人走得心惊胆战,一个个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更紧闭了嘴巴,轻易不敢再说话。
诡异的沉默笼罩在众人之间,与越发肆虐的水声形成鲜明对比。
又一道浪头卷起,重重冲击在那结界之上。
大浪被反弹回来,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水花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扑啦啦一下又溅在众人身上。
不知是谁抹了一把脸,忽然颤声道:“看!快看!结界动了!”
仿佛是要应和他的话语,随着又一大浪撞来,那结界一面反弹了这道巨浪,自身却也是猛地一晃!
这道一直伫立在众人面前,仿佛就是天壁一般坚不可摧的结界,在此一刻,居然被动摇了!
“啊——!”忽然有人大吼出声,这人大张着嘴,猛地向前冲去。他跑得太快,旁人根本不及反应,就看到他一脚踏空,忽然就从屋顶上跌落水中。
虽是跌落入水,这人却显然是会水性的。
他双臂抡起,交叠用力,一面奋力向结界所在的方向游去,一面大张着口,荷荷有声:“结界要开了!可以出去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屋顶上的众人一时停住了脚步,俱都紧张地盯住了他。
然后,眼看着这人就要游到结界边上,一道巨浪猛地袭来,巨浪中挟裹着无数砖石等物,呼啦一下,就劈头盖脸地向他砸去!
屋顶上便有数人惊呼出声。
眼见这人就要被砸成七零八碎一团,奔行在最前方的韩素忽然足尖一点,就滑在浪头之上。她速度极快,再加上众人本就走得快到了结界边上,数丈距离之下,她一个呼吸就踏着浪头到了那落水之人身边。她脚尖轻轻一勾,挥足一踢,就将那人身体踢起,险之又险地将他送上了旁边的屋顶。
此时水浪中的各种杂物依然砸下,韩素将身一旋,拔剑出鞘。
流水剑法,流水篇之:滴水不漏!
细密的水花和数不清的各种杂物呼啦啦向着韩素砸去,她长剑指处,硬生生织成了一张绵密大网,任是巨浪滔天,她身上竟然滴水不沾。
随着水浪落下的杂物中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砖石,韩素挥剑相就,剑招转换,带着那块砖石便如陀螺般滴溜溜一转。
流水剑法,流水篇之:顺水推舟!
她身随剑走,长剑转回,她反身就是一踢,立时就将足尖踏在这砖石之上。砖石从水浪中滚出,一时不沉,又往前冲,韩素便借力顺行,踩在石上往前一滑。待她终于回到屋顶上时,这块足有五尺长三尺宽的巨型砖石也便随她一同落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青瓦顿时就咔嚓咔嚓连片响动,断了一长挂。
原本随在她身后的葛老大这才回过神来,犹有余悸道:“韩郎君为何行此险事?”
韩素回剑入鞘,一手在那巨型砖石上轻轻一拂,拂去了一片青苔碎屑。
就见那石上深刻着一排排略显粗糙的划痕,粗看去这些划痕仿佛凌乱无章,可仔细看去时,却能发现这些划痕自有规律,倒像是是某种文字!
葛老大惊讶道:“这是什么?”
韩素的手指快速摩挲过这些文字,道:“这是籀文。”
“籀文?”葛老大皱眉道,“这些古怪的东西我却是不认识的,韩郎君可曾识得?”
韩素认得一部分,却并不能完全认识。她虽然出身世家,从小被当成男儿教养,可籀文毕竟早不通行,韩素既不专研文字,当然也就难以认全。
葛老大只看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就已知她是不能解读这些石上文字的,一时也苦恼。此时这江都港内的大水又往上淹了一尺,再往下去,显然过不多久就能将稍矮些的房屋全数淹没。即便众人还能更往高处爬,可这港口的房屋再高也高不过两层去,众人被困在这里面,倘若不能另寻它途解决问题,便是爬得再高也总有被淹住的时候。
正苦恼间,后方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却是康跃跟了上来。
康跃道:“这籀文,是否便是石鼓文?”
韩素疑惑道:“石鼓文?”
康跃凑过来,小心查看石砖上的文字,越看便越是松了口气,他脸上露出些笑意,道:“某行商南北,却是在天兴县见过此种文字。当地出土了几块石碣,石上所刻正是此种文字。因那石碣形似石鼓,因此被当地人称作石鼓文。”
葛老大顿时喜道:“既然识得,可能释译?”
康跃点头道:“应当是认得的。”
籀文其实也就是大篆,不过当今时人皆以书写楷书为尚,大篆生僻,非是学究常人难识。
康跃虽是商人,却难得学识渊博。他仔细辨认那石上字迹,初看时尚且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