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和面有难色,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头耷拉着,他也知道这闸不开那真是有些缺德,之所以湖下游会出现这几百亩水田,那完全是因为江家湖的出现,全村人都依赖于此,在这湖没出现之前这下面那都是荒凉的野地,村民的水田那时候都集中在村子另一面,那里有几个口水溏,自从这江家湖起来后,因为那边水溏蓄水量小,水田都改了旱地。
江家几位先祖,包括昨天之前的江万和,那都是按需开闸,灌溉全村的几百亩水田,江家人谁也没有想过这么做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只是一切顺其自然,水这种东西,上天的恩惠,今天放完了,明天来场雨又蓄满了,哪里存在什么私有的想法。
本来下午的时候由于胡管家的压力,江万和不得已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心下盘算着等胡管家走了之后再开闸应该也不迟,反正也就迟一两天的事情。
不过后来听到李顺那一番虚虚实实的风水论后,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再也用不着胡管家的压力和任何人的挑唆,天下再大的事也不能和江家财运流失一事相提并论,任凭村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胡管家却在一旁悠然自得,火把的光亮照耀在他那精瘦带得一丝得意的的脸上,显得格外阴险。
彭乾羽问李顺,“怎么回事?开什么闸?”
李顺摇摇头。
彭乾羽见大家都不发话,便走向老张头。
“这位大爷,起来吧,大家都站起来吧,别老是跪着,我这个县太爷没什么讲较”彭乾羽将老张头扶了起来,又招呼着其他人也都起来,李顺见状也走过来,把几个腿脚不便的人搀着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开闸,是什么意思?”彭乾羽问老张头。
老张头叹息口气,“县老爷,这事您可得给草民等做主呀,您看看,您看看这湖堤下”
老张头转身指着湖下游的一片漆黑,“这下面可是这全村人的口粮呀,如今鱼是没法打了,这田里的收成可经不起折腾了”
老张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下,引得彭乾羽是一阵义愤填膺,这叫什么事,你江万和跟赵郡马有什么区别。
像宿松这种地理环境,老百姓种田那基本都不用指天打粮,庄稼汉最在乎的是什么,水源而已,好就好在这宿松地界从有人居住起,那风调雨顺的年景是常事,极少有天灾,大旱就更少了,上次因旱情影响百田地收成的事是发生在几年前,可那是百年难遇的一次,蝗灾那就更没有了,宿松全县差不多有一半的土地是山地和松林,各种飞鸟多如牛毛,有形成有规模的蝗虫大军,那可能性太低了,至少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这里的老百姓几乎村村都有几个用来灌溉水田的池塘,大小不一,视下游的田地面积而定,有人工开挖,有自然形成的,农忙时开闸放水,闲时封闸蓄水,这里降雨量多,用不了几场雨再大的水溏都盛满了。
偶尔有那几年雨水不足,水溏也干了,那也不要紧,村中原先就备有一架水车,从大赛湖中取水浇田,水车为木质,环环连结差不多有十来丈长,从河里开挖一条小沟,将河水引到水车能够到的距离上,然后村民日夜不停,踩着水车将河水引进井田的沟渠之中,虽然麻烦,却不至于出现因干旱造成庄稼减产的事情。…
后来,江家湖一出现,全村的水田东移,离河道那就远了,水车的作用消失了,久而久之也就慢慢腐朽,全村就指望着这江家十几亩的湖面来种田。
江万和自知理亏,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内心却是十分的肯定,就是说破大天来,我江家的湖由我江家作主,决不开闸,露了财运。
“江万和?这农田灌溉可是大事,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天一亮,你必须给我开闸放水,误了村民的收成,你这里长就算是当到头了”彭乾羽来到江万和身边,开门见山,这事用不着废话,拿郡马爷一时没法,你一个小小的里长也敢在县太爷面前耍横不成。
江万和不敢正面顶嘴,悻悻道,“天下万物皆有其主,这湖是我江家的,大人您总不能以权相压吧”
老张头见有县太爷给撑腰,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喊道,“江里长,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呢,老汉我也不中跟你这争辈份,就说说这事吧,打从你爷爷那辈起这湖一直都是全村人用的,上个月开闸的时候你不也什么话也没说,今天这次你这么干,这会让村里人对你寒心的”
彭乾羽点点头,“是呀,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何况这调解乡民纠纷可是你江里的职责,你这不是知法不守法吗?听我的,开闸”
胡管家站了出来,摆摆手,“大家都不用争了,胡某说句公道话,这开闸与否都应该是江家说了算,雨水来自天降,理应馈赠万民,只不过这江家湖那不是不一样吗,江家湖可是江老太爷专门修的风水湖,这湖里可是聚集着江家的财运,大家总不能做这种损人利已的事吧,江里长,你说是吧”
江里长一抬头没说话,但眼神中却是眼肯定的。
此时的李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说什么不好,非要显摆什么狗屁风水学问,这下好了,挖坑把县太爷给埋里了,一时急得他脸上是一阵阵的冒汗。
彭乾羽会意的点点头,轻哼一笑,原来症结在此呀,不就是那一套歪风邪气的风水吗,哪至于拿一辈子的名声来作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