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隐藏于黑袍之下,难以看清楚他此时的面容,但身为上人,很难真正畏惧死亡。
却见黑袍老者缓缓抬起一根干枯的手指,将颈脖之上的匕首推开,那沧桑面容在风沙中依旧如常,他看不出畏惧与惊异,却也难有正常的平静。
“易水之下的夺命者,老夫今日听你所言,但并非害怕于你。”
“我知道。”
那女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她并未将匕首再次抬起,或许她知道,失去了方才一击毙命的最佳时刻,眼前这位老者再也难有半分被击杀的余地。
她还知道,玄鬼宗的百里上人若是忌惮易水刺客,那一定是因为易水之中那唯一一位刺客。
“昔日易水之下以杀止杀的那位年轻人值得所有玄鬼宗弟子学习,来日若有机会,我让我那徒儿登门请教。”
这位上人淡淡开口,风沙吹开了他的黑袍,一张布满了伤痕的沧桑面容出现在昏黄夕阳下,他默默离去,一直到这位老者的身形消失在峡谷之外,易水刺客才缓缓起身,朝着四周虚空低声道:“前辈可否帮我那朋友一把。”
所谓的朋友,自然是指暮洛。
但并没有人回应他,良久之后,风沙中才传来一阵淡淡的女子柔音:“他应该不需要,反倒是你学艺不精,胆子倒是很大。”
易水刺客忍不住笑意,朗声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必要在意这些,若是前辈愿意再给我一把匕首,我便杀了那上人。”
一位行者去斩杀上人,这无论在谁听来都很可笑,但风沙中的这位女子似乎知晓他的性格,语气并没有嘲笑,只是冷漠道:“匕首在土里,三天三夜之后便能取出来,以上人之血滋养之后才有资格伤到上人。”
“为何?”
易水刺客蹙眉,却旋即明悟一般,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怕伤人,刀也亦然,易水之下的每一柄匕首都有通灵人性,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也会退缩么?”
说到后来,易水刺客忍不住怪笑起来,风沙之中的女子幽幽叹息,若非当初此人性格坚毅凶狠,也不会被破例收入易水之下,但同样的,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也着实令人担忧。
“比起你的那位朋友,可不止差了一柄匕首这么简单。”
风沙渐渐停息,易水之下的那位神秘刺客似乎离去了,她最后的低语并未被人听见,只是最后留下了一道目光,凝望着暮洛与玄鬼宗上人一起消失的方向。
光阴流转,星河岁月,一切灿烂若深夜,璀璨星空之下,一道身影在山林中疾驰,从溪边一闪而逝,时而伫立参天古树之上,暮洛在不断调整速度,他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正在接近,越来越近,他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重。
陡然之间,一滴汗水从他额头之上落下,暮洛沉吟不语,到了行者之境,已是能用手段腾空了,早已脱离凡俗,此时流汗,那心中才是真的承受了莫大压力。
“老爷子,那家伙追来了,很可怕,我不是对手。”
暮洛压低了声音,他在疾驰,跟随着一阵淡淡的声音调整速度,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压抑,甚至暮洛感受到了一股错觉,那位黑袍老人早已贴在了他身后,若是愿意,随时能将他的头颅斩断。
上人手段,神威莫测,远隔百里杀人也未必不可。
“当初那第五鬼仙都能以手臂穿过青天杀人,天知道这回来的是个什么角色,老爷子,你确定有把握么?”
暮洛咬牙切齿,他死死按住了冬寂剑,遇到了真正的百里上人,寻常手段根本没有半分用处,唯有这威力最为死寂的一剑,才有侥幸过几招的可能。
灰袍老人身形模糊,犹如烟雾一般,这位老人鄙夷的看了一眼暮洛,似乎在嘲笑他的胆。
见到这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暮洛才松了一口气,他擦去额头冷汗,耳畔却有幽幽低语:“没有把握,逃。”
“……”
暮洛一头黑线,仓促前行,跟随着灰袍老人的指示,他步伐颇有韵律,一直到他回首能看见一道黑袍修士缓缓前行时,才露出了惊慌之色。
这惊慌之色半真半假,一半是打心眼里害怕,另外一半则是那灰袍老人神色微妙,隐约有所指示。
“剑子何必着急离开,当初我见你杀我鬼仙弟子的时候,可没有半分手软。”
黑袍老者语气沧桑,犹如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从这老人的语气重,暮洛听出了一股凛然的杀意,更要命的是这老者气息之浑厚,根本让他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悄无声息的拉进,黑袍老者虽然步伐缓慢,却好似在运转一中奇异的手段,他身形与暮洛越来越近,却未着急动手,只是沉默的打量起四方。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剑子阁下起,我便知道你若是想杀我那鬼仙弟子,可谓是难上加难,若是真的轻松做到了,一定是有外力相助。”
黑袍老者似没有将暮洛看在眼中,他与这少年无非百米之遥,连暮洛扬起的几缕发丝都清晰可见,但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倒是在刻意攀谈。
这是一股极大的蔑视,似乎暮洛在他手中难以逃脱,如果他愿意碾死,那随时都能做到,面对如此冷漠的挑衅,暮洛面无表情,他十分冷静,情绪更是没有丝毫起伏,只是一个劲儿向前飞奔。
见到如此果断的决策,黑袍老人不觉一愣,而后他倒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不得不说,这是最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