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出来时,碗里已经盛好了饭,心下顿时欢喜起来,偷偷地看着吃饭的荷华,嘴角露出一丝傻笑
沈棠儿见他出来忙低下了头,娇羞的模样
两个人奇怪的样子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般,荷华轻轻笑道,“如今三个人怕是要处一段时间了,你们定要相亲……相爱”
话一出,沈棠儿的头低的更低了,碧落定定地望着她,拿筷子的手有些苍白
荷华不理会,吃着菜,这世间明知道前面万劫不复,谁还会那么傻往前走
幼时陪上水去听西方神佛听过经,其中有一段她记得尤为清楚,佛说人生在世如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人则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
她问上水仙也是这样吗,却被讲经的佛听到,佛微微一笑,眉目间尽是一片祥和,那时候荷华便觉得佛应该是世间最绝情的人,绝情之人断绝所有情爱,置身事外地看着局内人,即便局里天崩地裂,那双眼是悲悯的,但心却是不动的。做人时是绝情人,抛家弃子,做佛时是绝情佛,世间诸般痛皆已忘却,锁了一颗心,无欲无求
隆冬季节,年夜节气氛渐浓,火红的灯笼早早地便挂满了京都,街头巷角隐隐传出来些鞭炮声,一辆简单朴实的马车上,车夫慢吞吞地赶着车,里面的人靠在车厢上,娟秀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闹市,忽然不知谁家孩子一声大叫,下雪了,里面的人醒了神,慢慢地睁开了眼,伸出手拨开了布帘,外面的雪花已经飘了起来,“便在这里停车吧”
车夫停了马,掀起车帘
独自一人走了走,街道寒风呼啸,刺骨的冷,穿着厚厚袄衣的小贩抱着一根插满糖葫芦的草木棒子不停地呵手跺脚,荷华走过去买了一根,转身走进旁边的一家酒肆,临窗的位置,抬眼就能见到街道,远处有一个乞儿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身前放着已经破了的脏碗,而身上依旧是许久前的单衣,多么冷的天啊,荷华喝了一口酒,入口有些涩有些苦,眯着眼看到那乞儿似乎在颤抖着,不停地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荷华轻轻地捏了下酒杯随后放下,众生皆苦,谁又能渡了了谁
送糕点来的老板娘望了望窗外,惋惜道“这孩子命苦啊,娘是那鸳鸯楼里的,出身就不知道自个爹是哪个,现在好了鸳鸯楼被一把火烧了,娘也没了”
见荷华不答话,老板娘自感无趣,拿着托盘准备离开
不料荷华突然出声“你可愿收养他”
老板娘笑了笑道,“客官,您可真的说笑了”
荷华捻了一块梅花糕,“那孩子虽然出身不是很好,看起来却也是乖巧可人,你们夫妇膝下无子,难道不想百年之后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吗?”
荷华将手上戴着的那粒蓝色珍珠取了出来,“这珠子是南海所产,世上也无第二颗,便当是那孩子的礼赠吧”
老板娘有些迟疑,走过来的酒肆老板拍了拍了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暖玉,你便答应这位客官吧,我们盼了这么多年,要有早就该有了”
“蓝田,我”老板娘眼中涌出泪来
“不必自责,此生能与你相伴,已是莫大的幸福”老板将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眼里是止不住的爱怜和疼惜
他们都年近半百,鬓角也已染上了霜白,从相爱到相守再到相知最终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离不弃
老板娘推开了老板,“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肉麻,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嘴上虽是责怪,一脸娇羞的模样却是明艳动人
老板望着她笑了笑
荷华举起酒杯,笑道“难怪你们家的酒是甜的”
撩起长袍,荷华走出了酒肆,对面的街道那个可怜的乞儿快坚持不住了
身后老板娘望着那价值连城的珍珠,“蓝田,我觉得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
“总归是个善良的人”老板望着她,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
远处小乞儿艰难地抬了抬头,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面容白皙,干净美好,穿着私塾里先生穿的那样的衣袍,披着灰色的披风,似曾相识,可他牙齿打颤,连一句话都说不出,那人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又伸出修长好看的手将他搂到怀里抱了起来,她的怀里真的好暖和,有着他夏天清晨闻过的荷花盛开的味道,可他的脸却红了,他会弄脏她那一身干净的蓝色衣袍,他想挣扎着下去,可当真舍不得温暖,那是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荷华将乞儿抱进方才的酒肆,屋内燃了火炉,很是暖和,老板从她手中接过那轻的可怜的孩子,荷华向他点了点头离开了店
出去的时候,门外有一人执伞而立,背影清瘦,映着已经空旷的街道,绝世而独立
荷华望着那人,却没动,那人却忽的转过身,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清美如莲的脸上露出浅浅的梨窝
“我想你该回来了,便到这边看看”
荷华望见他单薄的外衣有些宽大,寒风吹来时,那宽大的衣襟也随风鼓动起来,荷华看着也替他冷
“为何穿这么少,棠儿不是给你做了冬衣吗?”
荷华走过去时,他移了伞替她挡住飘雪,垂了眉眼,带着孩童口气般呓语
“这是你买的”
荷华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回过头时,他拿着伞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