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莫愁不是裘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她生在城北三十里的山野人家,父母在她三岁半的时候就双双病逝了,留下她与奶奶相依为命。在奶奶的照顾下和村里乡亲的帮衬下,野孩子一样地长到了十二岁,奶奶也撒手人寰了。
随后种田、打猎、缝缝补补,都成了莫愁一个人的事情,好在乡亲们心善,没人欺负这孤儿,还时不常给她送去些衣服食物。
这生来命不好却体格娇小的女孩没被冻死饿死,还练出一手打猎的好绝活,不定期还能回馈一下乡里乡亲。
三年前的冬天,雪下得格外早,才十月出头大雪就封山了,繁盛的树木花草还没来得及体会秋风萧瑟就被冻住了,花瓣上、树叶上都被裹上了一层冰凌,像琉璃一般,分外好看。
可好看归好看,莫愁和乡亲们还没来得及储存好足够的食物过冬。她先是连夜和妇女们一起去地里把白菜拔下来运回家中的菜窖里做冬菜,然后就顾不上只睡了一个时辰和忙了一宿的劳累,和男孩子们骑马上山打猎了。
他们得趁动物们也没准备好过冬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要是没有腌肉,这个冬天又说不准要饿死几个呢。
本来打猎这种事轮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女娃的,村里几个老大哥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莫愁了,他们打回来的东西分给她一些,可莫愁怎么能就这么见天的伸手管别人要东西呢,她背上弓箭和自己做的小连发弩什么都没说就跟了上去,临走时往怀里揣了两张早就干吧透了的饼子。
整个大山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风味,但上山的路被积雪覆盖,被前面走过的人踩出的坑很快就会结一层薄冰,越往上走,就越艰难。
莫愁身材瘦小,套着奶奶还在世时候给做的厚棉裤,没走多久就跟灌铅了一样,渐渐跟不上队伍了。她时常还要哈几口热气去暖一暖自己冻僵了的手指,随时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生怕漏下哪只迷路的兔子。
队伍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半山腰,一上午别说猎物了,连冻死的老鼠都没看见。老村长挥挥手示意大家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一会,所有人都有些丧气,也无可奈何地掏出准备好的食物啃了起来。
二狗子凑到莫愁身边坐下,掰了半块馍给莫愁,莫愁摇摇头示意自己有吃的。
二狗子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装没看懂,一把拽过莫愁的手,把半块馍塞了进去,“我这馍是我娘用细粮做的,早上刚蒸好,比你的饼抗饿。”
莫愁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小伙子,黝黑的脸上尽是真诚,心里有些温暖,也有些不知所措。
二狗子和他娘对莫愁都很好,时常给她送些旧衣裳和吃的,莫愁不是个人事不懂的小丫头,她明白这娘俩的心思。多少次她也劝自己,这男孩老实本分又能干,仔细端详竟也是浓眉大眼的,在这村子同龄人里,算是好看点的,不如嫁过去,自己也能享几年福。可理智把自己一次次又拉回来,做人再艰难也不能缺德,不喜欢人家却耽误人家,这是造孽。
莫愁还是没要那半块馍,她艰难地在冻僵的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你是男孩子你得多吃点,万一下午真打到什么了,你有力气帮我扛。”
虽然是拒绝,但小伙子一听自己还能帮莫愁扛东西,一下子高兴起来,脸上瞬间展开了特别灿烂的笑容,他大口咀嚼着莫愁推回来的半块馍,仿佛吃的是什么珍馐大餐,分外香甜。
莫愁手里的饼本就难吃,再加上身量小自然食量小,没吃两口就饱了。她站起来活动麻木了的筋骨,极目远眺,大山一座座通体洁白地矗立在眼前,阳光的映照下如万丈烛光同时点燃,晃得眼睛生疼。
其实即便是下了雪,也只还是十月初,倒不至于冷到什么程度,可这里毕竟是山区,越往上爬温度就越低。
莫愁的手脚早就冻僵了,却依然咬牙跟在队尾,她心里是有点慌的,这种状态,即便真能碰到什么猎物,自己的手能听使唤么?
“什么都没有,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村长决定冒风险带大家绕道山背面的古木林去。
莫愁心里是有些打怵的,先别说到那里需要路过一段峭壁,走一段不到一人宽的栈道,就说那古木林本身,亦是凶险异常。
虽然古木林里动物会多一些,但动物有食草的就有食肉的,豺狼虎豹在那才是真的猎人,人类根本占不到食物链顶端。
莫愁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思不经意写在了脸上,还是村长心思缜密,他抬头睨了一眼莫愁,“女娃子就别跟着了,真有点什么事没人有那闲工夫救你。”
莫愁刚要说什么,村长向来和蔼的脸上浮起一丝嫌弃的神情,嗔道,“别碍事,赶紧回家,村里男人死不绝,你就饿不死。”
莫愁就是年纪再小,也该明白村长话里的用意。平心而论自己能活到今天都是村里人帮衬的,她身世苦,可大家没把她当过灾星,反而处处维护着。
今天村长说她碍事,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也就不敢再误事,咬牙点了点头,嘱咐各位叔伯多加小心,便转身往回走去。
“哎,丫头!”莫愁还没走上两步,村长叫住了她,“叫二狗子送你回去,你自己太危险。”
莫愁的小脑袋赶快摇成了拨浪鼓,自己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能再拐带走一个么?她回身推了推二狗子,“快去吧,放心,咱一路过来的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