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菡唤来末伏,命她拢了拢地上的炭盆,屋里顿时又暖起来。
霜降正噼里啪啦说着京城传来的趣事:“……这武状元原来是个落第的举子,广读诗书。因而在第三场中,比前两场的表现还要出彩。
“皇上听了这段佳话,把武状元和武榜眼、武探花宣进宫,当场就给封了差事。
“听说武状元不但文武双全,还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皇上龙颜大悦,不仅让武状元管着全京城的治安,还有意把皇后嫡出的长公主下嫁给他。”
听到皇后和长公主,许清菡心里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喝了口热热的姜茶,向王氏笑道:“这蹄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知道得比我们都多。”
王氏嗳哟道:“多亏了你这丫头嘴甜会说话,不然我天天坐在这里,得有多无趣。”
程氏笑道:“无趣?每天在此处打叶子牌,到了晚上也不肯挪窝的,也不知道是谁。”
众人就齐齐笑了起来。
霜降见气氛欢快,凑趣道:“还不是小姐教的好。不然就算门房的小苍跟奴婢说了,奴婢哪里晓得玉树临风是什么意思,更是分不清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都是些什么东西!”
众人刚停了笑,听霜降脆声这么一说,又笑了一阵。一屋子的人都有意让许清菡开怀,每日只捡了这些趣话乐事来讲,因而这几个月大家总是这么乐呵呵地闹。
许清菡心思剔透,顺势承了众人的情。
程氏说出一早准备好的话:“再过几日,便是菡儿的一十五岁生辰。这及笄礼是女子一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只是如今我们不宜大办。娘就放了话,说既然曾家两位小姐与菡儿投缘,就请了曾太太来,两家人好好乐一乐。”
说到及笄礼,许清菡不由抿了抿唇。
从她蹒跚学步的时候,娘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及笄礼更是一早就开始筹备,赞礼、正宾、赞者无一不是早早就定了贤而有礼的夫人来担任,据说宫里的娘娘早就为她准备好那天要用的笄。
忆起前尘往事,许清菡的唇抿得更紧了。
她安慰自己道,如果岑伯懿过几日来观礼,她就可以按计划,将早已制好的冬衣请他转交。
她非要刘嬷嬷去请个绣娘教小丫鬟针线,正是为了此事。
只是,岑伯懿能如约前来吗?
许清菡一面心思打着转,一面看了程氏一眼,笑道:“多亏外祖母和表哥、嫂嫂们有心了。我的爹娘还在南边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这边却也不好大办。再说我们初来乍到,也结识不了多少夫人请来观礼。”
算是对这些买来的小丫鬟解释,省得她们起疑。
程氏听着连连点头。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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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及笄礼那天,曾家一行人早早就来了。
曾太太被程王二人请去前面的花厅喝茶备礼,曾大小姐和曾二小姐两人就一左一右夹着许清菡,在后罩房叽叽喳喳地闹。
许清菡已经洗净了头发,此刻坐在铜镜前由着末伏拧干。
黄铜镜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只能瞧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从前在许府,许清菡有一面一人高的西洋镜和一面盆大的西洋镜。
寒露捧了胭脂香粉来,许清菡摆摆手。
寒露苦着脸,又要端下去。
曾大小姐止住寒露,抿着嘴笑:“及笄后便是可以嫁人了,可不兴这么素面朝天的。菡妹妹虽是天生好颜色,上了妆还能再俏两分。”
许清菡睁大眼睛:“玉兰,你……你在说些什么。”
嫁人……许清菡一直觉得此事距离自己很遥远,有投毒案一耽搁,她更是想都没想过。及笄礼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给爹娘送冬衣的好机会罢了……
曾二小姐在一旁嘻嘻地笑:“大姐已经在说亲了,自然是不怕说这些的。”
曾大小姐见许清菡一脸羞赫,本想出言抚慰一番,没想到小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瞪起眼睛:“如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岂是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能嚼舌根的。”
许清菡的脸上还染着飞霞,闻言忙反击道:“那玉兰姐姐方才说的是什么?”
曾玉兰一阵羞恼,脸越烧越烫,最后一甩袖子起身道:“你们合着伙儿欺负我!”说着就抬脚往外走。
明知是玩笑话,许清菡和曾如兰还是一阵好说歹说,才劝了曾玉兰坐下。
一个说道:“外面风大,眼瞅着可能要下雪,姐姐不要冻坏了身子。”
另一个接话:“虽说时辰还早,但也经不起我们这么闹腾。”
曾玉兰微扬下巴,指了指寒露:“那菡妹妹上妆。”
许清菡无奈扶额,这曾玉兰明明比自己大两岁,怎么总感觉内里比自己还小一些。
寒露见许清菡不反对,心里一喜,脸上顿时就绽了笑:“箱子里还有几种颜色,奴婢一并取来。”
曾如兰打量着许清菡:“先敷面吧。”
一直静静侍立在一旁的大雪忙上前打开了香粉盒子。
四个丫鬟里面,末伏沉稳,寒露用心,霜降喜庆,只剩一个大雪,一直不怎么得许清菡的青眼,平日里只是做些杂役。
大雪为了得到看重,巴巴地向王氏屋里的春桃学了上妆的法子,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大雪学着霜降那般抿着嘴笑,指尖沾了洁白细腻的香粉,打量了许清菡一番,却不知要如何下手。
白嫩如霜的皮肤,吹弹可破,倒衬得匠人们精心制作的香粉成了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