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舜华茶余饭后谈资又变了。
钟省寺有一人物,名曰释空,乃得道高僧。
他游离于五国之外,逍遥天下。有人说,高僧得道之前是皇家子弟,因为受不了深宫苦闷,最终决定出家;有人说,高僧得道之前就是乞丐头子,因为受了师父帮助,最终决定出家;有人还说,高僧出生时便是转世童子,法力无边。
关于高僧释空大师的前半生,说法各异,然,不论何种说法,高僧便是一种象征。如果说国师代表的是一国,那么,释空代表的便是天下。
这样的人物,在不久前,居然算出一卦,卦言:日之亏损,乃月之满盈,日月相合,阴阳归一,东方之龙,相合东方百年阴时之娇。
百姓间,有那些个不懂的人,一听此言,就傻兮兮地跑去询问自己心中有文化的人;有那些个懂的人,一听此言,顿时仰天观望,曰:“风太大,老子实在没听见”,然后,拔腿就跑。
达官贵族间,听闻此言出自高僧止之口,暗地里,皆摇头叹息,穆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明明气息将近,却在不久前,得了圣上赐婚,而今,又有高僧做证,想来之后,又要锦上添花了。
作为此卦中的“阴时之娇”,此时正在自己姨娘房中,低头认真做女红,那淡然的模样,仿似一切都不在她心中。
“雪儿,外面释空大师传的卦言可是真的?”坐在炕上另一边的韩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终究没有忍住询问自己听来的消息。
穆如雪手中针线未停,听了姨娘的问话,淡淡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韩姨娘放下手中的女红,探手过去也将穆如雪的绣棚拿到自己手中,“雪儿,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诉娘,如果不愿意,姨娘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嫁给……”
“姨娘!”韩姨娘未说完的“圣上”两字,被穆如雪厉声打断。
穆如雪望着韩姨娘,见她原本秀美的容颜在岁月与压迫之下,已经起了深浅不一的细纹,有些心疼,声音放软,“姨娘,有些话莫要说,不然,被人听见了,咱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听着自家女儿如此懂事,韩姨娘垂泪道:“雪儿,你还年轻,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害了你一生啊!”
皇宫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更何况,嫁的还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公山慎,穆如雪作为冲喜的存在,一旦出了什么事,穆如雪就是陪葬品。
韩姨娘想到这里,便心中大恸,想起以前种种,就更是恨自己懦弱无能,连自己的子女都保护不了。
穆如雪见韩姨娘如此,心中也不好受,自她懂事以来,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韩姨娘和穆如风,如今,见韩姨娘为了她的事情,难过不已,她在欣慰之余也更是心疼。
穆如雪从炕上下来,坐到韩姨娘的身边,抱着她,与她相偎在一起。
“娘……”
韩姨娘身子一僵,眼泪更是停不下来,穆如雪已经很久没有唤她“娘”了,虽然知道她们不得不这么做,可是,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唤自己“娘”呢?
“女儿从小就发誓一定要让娘和弟弟过上好日子,让崔静芳再不能随意动娘,让穆贤……”
“雪儿,住口。”
韩姨娘急声打断穆如雪,望向门后,见房门紧闭,伺候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方才放下心来,扭头便对穆如雪道:“雪儿,这话说不得。”
她虽然知道雪儿懂事,但她却从来不知道雪儿居然会有这种心思,可是,雪儿对姐姐有这种态度就罢了,她怎么能直呼她爹爹的名字呢?
这可是不孝!
“雪儿,听娘的话,以后万万不可说这些,姐姐是老爷的嫡妻,对下面的管束自然要求严格一些,娘作为妾,侍奉姐姐是应该的,雪儿是为人子女者,也一定要尊重姐姐。不说此次的卦言,就说你和风儿的婚事,只有姐姐不厌弃咱们娘仨,你们才有一个好婚事。”
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听到回答,韩姨娘望着穆如雪,怜爱地替她理了理发丝,“娘知道,你对老爷心有怨恨,但是,老爷是娘的夫君,夫君是天,娘如今有的一切都是老爷给的,所以,老爷对我如何,我都受着。”
她曾经就是一个卖鱼人家的女儿,正是遇见穆贤,她才有今日,虽然,时不时会遭点小罪,但到底也算勉强的锦衣玉食,再坏,也没有比做个卖鱼女儿,嫁个同样卖鱼人家坏了。
“雪儿,你也是,万不可再直呼老爷的名字。”
这被外人听见,可是会被戳脊梁骨的,如此想着,韩姨娘不禁又往外看了一眼,见到门窗皆紧闭,方才稍稍放心。
她又道:“老爷是你爹爹,不论他做什么,总是不会害你的。”
听着韩姨娘的苦口婆心,穆如雪坐正身子,不再依靠着韩姨娘,许久才出声询问:“即使爹爹让女儿嫁给圣上,娘也觉得爹爹是为我好么?”
韩姨娘愣怔,然后抿唇一笑,抚了抚她的额发,“放心,你爹爹不会这么做的,你爹爹不会明知是不好的事情也送你进去的。虽然拒绝可能会有点难度,但娘相信,老爷一定会寻丞相解释清楚的,丞相在朝中有地位,圣上一定不会同意的。”
韩姨娘这么说着,笑意更深,之前真是她魔怔了,怎么可以怀疑老爷呢?听到下人偷偷讨论高僧所出的卦言,那时,她确实一瞬间觉得就算所有人都要放弃雪儿了,但她死也不能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