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宫的大火烧了一整夜,外人全然不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得知的消息仅寥寥数条——
其一,为定远王贺寿的权臣贵胄中有许多人没能活着归来,死因不明,但绝非死于大火那么简单。
其二,翌日清晨,有人看见青莲山上走下许多目光精锐、劲装染血的江湖人士,身份不明。
其三,二皇子温墨疏急火攻心,呕血昏倒在青莲宫外,原因不明。
定远王寿宴设得匆忙,办得奇怪,结束得仓促,过程结果仿若一个谜团被埋在大火过后半壁倾颓的青莲宫内,很多人都猜测那是新帝温敬元铲除异己的杰作,却没人敢公开讨论,街头巷尾小声议论的也只是那三个“不明”。
从朝廷到市井民间,朝中数位重臣以及皇亲国戚突然自混乱政局里消失的事,自那日起成为令人津津乐道的谜题。
“皇上要杀的人无一漏网,倒是有几个颇为无辜的家伙霉运当头遭了连累,再加上因此事感到惶恐自危而主动辞官的七人,如今前朝可用之臣着实不多了。”才从御书房回来的连嵩微微感慨,眸中带着几许期待,“事情比我预料的有趣得多,乱雪阁也好,狗急跳墙的废物们也好,这场戏实在精彩,不枉我特地冒险去了趟青莲宫。”
一小撮粉末被倒在香炉之中,立时溢出淡雅清新的柔和味道。蓝芷蓉捏着指甲大小的古铜香勺在香炉里搅了搅,待看到那撮粉末与香粉均匀混合才稍稍露出满意笑容:“原本我还为没能给言离忧送上礼物万分遗憾,谁知那些贪生怕死的狗官难得做件好事,竟是替我完成了心愿,我真想看看言离忧现在的表情,是心疼呢,还是害怕得要死?”
“二皇子似是病得不轻,当天便由定远王亲自护送回宫,据说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可见他对那女人是真的用情至深。”连嵩别有意味地看了蓝芷蓉一眼,微翘唇角在近乎银白色的发丝衬托下,愈发显得冰一般寒凉森冷。
蓝芷蓉不用抬头也知道他在打量她,不动声色继续调配着香粉,妩媚眼眸斜斜挑起:“二皇子如何我不关心,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就确定言离忧没死?那边可是到现在还没任何消息呢。”
“有定远王世子护着,她没那么容易死掉。”漫不经心做出断言后,连嵩露出一抹惊讶赞叹,饶有兴致转着指间扳指,“好像很多人都看得出定远王世子有意于言离忧,唯独他自己不知,听说还为此与君子楼的同门闹了一顿。凭他对言离忧的用心和武功谋略,一场大火、几个无能杀手算得了什么?我很期待他与言离忧能发生纠葛,这样一来,最后可能抢走皇位的人就变得难以确定,毕竟与势力深入中州各处的君子楼相比,温墨疏和楚辞根本不值一提。”
听得连嵩向往口气,蓝芷蓉蹙起精心修饰的细长眉头,忍不住沉下脸色:“一个娇生惯养喜欢惺惺作态的恶心女人罢了,偏偏男人们都围着她转,果然有副天赐的皮囊就是好,光用身子就能换来别人辛辛苦苦求不得的结果。”
“你认为自己与言离忧的差距就只是容貌?我实在不忍心提醒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是亲自看看镜子吧。”连嵩对蓝芷蓉露出嫉妒表情嗤之以鼻,厌恶蔑视毫不遮掩。
屋外几声轻咳打断了蓝芷蓉的恼羞成怒,稍作镇定,蓝芷蓉起身整理衣裙,仰着倨傲头颅走到门口。候在外面的小亭子见她出来立刻反身关起房门,目光似不经意掠过卧榻上悠然懒散的白发男子,旋即深埋着头退回蓝芷蓉身后。
“孙公公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看也不看温敬元叫人送来的半箱奇珍,蓝芷蓉塞给传话太监一片金叶,顿顿又道,“怎么不见赵公公?还在御书房陪皇上吗?”
孙公公得了好处立刻笑颜逐开,腰弯得就快贴到地面:“回娘娘的话,赵公公奉皇上吩咐去了天阙殿给二皇子送些补品,之后还得到潘贵妃那里走上一遭——今儿是潘贵妃生日,皇上说好晚上要为潘贵妃贺寿的,听闻娘娘身体不适便改了主意,打算处理完国事后直接来娘娘这边,就不去给潘贵妃庆生了。”
皇帝行踪事关重大,通常是不许对外人言明的,孙公公也是为了讨好蓝芷蓉才故意挑让她高兴的话说,蓝芷蓉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淡淡使了个眼色,聪明伶俐的小亭子急忙走上前,从那一箱奇珍里挑出较为值钱的一个塞到孙公公手里,又和声细语亲自送孙公公离开。
“皇上一天没见你,此时定然猴急想来温存一般,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那香谨慎些使用,别当御医都是傻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连嵩摆了摆手,白得过分的身影将刚有些春意的院落再度冻结,带着一身无从琢磨的气息,自凤欢宫后门悄然离去。
蓝芷蓉不以为然,袖中暗暗握紧连嵩今日才送来的铁皮小盒。
温敬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怎样?她要的,仅仅是一个对她和连嵩言听计从的傀儡皇帝,一个能为她实现愿望,用最恶毒手段折磨言离忧的人而已。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阴谋重重,才进入安定局面不久就开始显出混乱的渊国终于送走寒冬,迎来温润无声的第一场春雨,这是在青莲宫大火第三日的事情;而在隔日,昏睡中不知度过多久的言离忧,在碧箫和尹钧白轮番照料下终于醒来。
能再度睁开眼看这世界,言离忧自是庆幸,那种置死里逃生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