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一次转身,竟成了永别。
此后,陈明远再也没有见过她,最后一次联系,是她主动打来的,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要结婚了,你还回来吗?”。
那时,陈明远正漂泊在外、一事无成,自卑作祟,只觉得再无颜面对她,仓惶说了句祝语就挂断了电话,心痛得窒息。
再后来,陈明远听说她结束了不幸福的婚姻,独自远走美国,再也没回来过,甚至没和国内的亲人朋友有太多的联系,两人像相交过的直线,再没交汇点。
至今,陈明远还清晰记得岑若涵失望苦涩的容颜,心如刀绞。
就因为那些幼稚可笑的固执和任性,伤害了那么多的人,而自己却在那些年里心安理得地自甘堕落,全然不顾母亲、岑若涵等人的无助和绝望,简直不可饶恕!
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陈明远努力平复下内心的翻江倒海,睁开眼时,偶然瞥见床头柜上的镜子,伸手拿来放在了面前。
对着镜子,看着依旧俊逸的面容,少了沧桑,带了些许青涩,正是刚走入社会时的样子。
他曾经从很多渠道获知时光倒流的说法,大多付之一笑,从未把这些天马行空的奇思放在心上,不过,至少从眼下的验证中,可以证明他很有可能随着倒流的时光,回到了十四年前!
“我回来了……”
短暂的迷惘后,陈明远禁不住狂喜。
这一年这一天,家族的根基还在,母亲尚且无恙,岑若涵也还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重新回到原点,而改变那些悲剧的机会,已经被自己握在了手里,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妙的呢?
他的家族,是烜赫一时的名门望族,最为辉煌的时候,老爷子曾经执掌过中海地区的权柄,风光无限,可谓是功高盖世的一方诸侯!
可惜好景不长,动乱时期的到来,也意味这个庞大家族走向败落。
家族被冠上走资派的头衔,家产被充公,家族成员被发配各处,存亡之际,父亲为了给兄妹们让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插队,就是在偏僻的蜀地乡村,父亲和母亲杨休宁相识相知、结为连理,并且在动乱结束的那一年那一月诞下了自己。
对父亲,陈明远全无印象,除了从相片中目睹过他的音容笑貌,也就是从长辈们那得知些信息,最深刻的,莫过于父亲带着母亲和襁褓中的自己返回中海的第三年就撒手人寰。
显然,十年的浩劫磨难,为了挽回落败的家族,让父亲早早耗尽了心力。
另外,父亲在弥留之际,选择把未完成的使命托付给了母亲。
为了看似迂腐的使命,杨休宁选择用稚嫩的双肩扛起了振兴家族的重担。
那是刚从动乱中稳定下来的年代,杨休宁也不过是个从农村小户走出来的弱质女流,家族成员本就不待见她,面对森严冷峻的门楣和城市,她咬牙肩挑了亡夫的夙愿,含辛茹苦带大儿子,还得四处奔走劳碌,个中的心酸困苦,难以想象!
最后,靠着中央给予的经济和政策补偿,以及陈老爷子的余威,陈家才算恢复了些许元气。
一切本该趋于安宁,陈明远也该为了父母奋发上进,事实上,他做到了,漫长学业,他从未让母亲操过太多的心思,也从不像那些富家大少肆无忌惮地挥霍家财和青春。
可惜,杨休宁为了振兴家族近乎偏执的执念,却让母子的关系逐渐破裂!
“这几天都在屋里复习,我会叫人看着你。”
“你不用管了,我已经让人帮你把志愿填好了。”
“那些人不值得你付出一毛钱的情义,记住,在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
“你是陈家的嫡子,家族的未来就是你的命,这条路你不愿意走也得走!”
“…………”
“……”
“够了!我不是你的傀儡!”
在人生的岔口,他选择了抵抗,逃出了那个禁锢自己二十多年的牢笼,并且在母子间铸造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十四年,他和家族泾渭分明,执拗坚持着为自己活着,即便始终郁郁不得志,也不愿意再回头。
杨休宁也开始累了,或者是绝望了,日渐孱弱的身体和心神,让她再没法坚强,随着老爷子驾鹤西去,很快的,她就压不住家族成员的贪婪yù_wàng,最后因为三叔陈国梁在政治上的站队失误,让家族卷入了一场政治集团的庞大博弈中,衍变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沼泽,杨休宁再撑不下去,在一个夜晚,她服下了大半罐安眠药,然后再没有醒过来……
陈明远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那时候,他因为牵涉进一起经济案被警方拘留调查,沉冤得雪赶回来时,面对的只剩下冰冷的墓碑!
人生最苦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仅仅能做的,也只是痛彻心扉的泪水,和那一句迟到许久的忏悔!
中海陈家的历史,到了这一天,几近画上句号,家族成员个个明哲保身,除了只言片语的安慰,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物件,事实上,陈家的家业确实所剩无几了,亏空的债务,甚至让他们无奈出售了象征家族辉煌的老宅……
好在上天垂怜,时光倒流,想必也是让自己有机会挽回那些不堪回首的悲剧吧!
蓦地,门再次被推开,岑若涵端着盛粥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