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溃败的身躯竟然不日就已完善,屋外的傅音还没说上几句话,镜妖娆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
浮生殿里,宿陌尘的神情依旧淡然,终究是无情之人,无甚事物可乱其心绪。
镜妖出世,下妖界得到消息,风凌夜第一时间上到天山,却是妖孽已封,众仙云集,将其一举击退。
仙界反而就此提高警惕,天山结界又固,护峰铃声再盛,传闻泯妖镜更是被仙尊放到了个难以找寻的地方,就连天山的弟子都不知。
“师弟,不是说还是沉到冰湖下面?就这样放在殿里,未免太过明显?”
傅音一进门便望见了宿陌尘房里的泯妖,黑漆漆的镜子,就像被封印进去的那个女孩子,了无生气。
玄仙略略侧身,泯妖镜身落在他的余光里,嗓音清冷,丝毫看不出半分伤痛,只答道。
“冰湖未必最最安全,殿中,好歹不离身。”
“也好,如此一来倒再不用找人看着。”
傅音只当是他念徒心切,镜妖娆虽说不能留,终归是十年师徒。
镜妖一除,众神仙皆是放心,帝君又是来信,邀宿陌尘去上天界小聚,算是宽慰他的丧徒之痛。
“嗯。”
玄仙闻言,只点头,清俊的面上没有半分伤痛,依旧是不悲不喜,白袍映月。
“还有……”
掌教的面上难得有所顾忌,这事情放在此刻说,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此事实在关系到终南与天山的交情,邱启禹方才在长华殿特意拜托他,希望能向仙尊要个说法,毕竟穆亦笙为宿陌尘所伤,终南此愿,也不甚过分。
“但说无妨。”
“唉!”
傅音叹息一声,沧桑的脸上竟有无奈。
“穆亦笙被你一掌打中,如今昏睡了过去……
一室无言,那哀婉之声沉沉飘入了镜中,镜中之人闻言一颤。
长华殿下,fēng_liú一世的美人终究为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拔剑相向尊者,玄仙只并指隔开了那不肯轻易出鞘的倾心剑,一道灵光击入他的心口。
执剑的白色人影如瓣飘落,心血如花……
镜妖娆蓦地想起伤痛最盛的时候,美人袖中之剑为她出鞘,一招桃花妖,直逼玄仙!
师父……伤了穆亦笙……?
还有小白……
莫护教来时,师父为何会说到它?
她的整个人都快贴在镜面上,只想将外室的声音再听得更清晰些。
傅音的话却似还没说完,良久又是开口。
“终南那边希望……若是镜妖娆出泯妖镜后,依旧可以让她嫁去终南……”
“听邱老的话,这是那孩子昏迷前说的……”
又是求娶……
穆亦笙对镜妖娆真真是动了真情……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让那心念难定之人几次三番地突出此求,时时刻刻都想抓住机会?
镜外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连同着镜子里面,都没了声响。
混沌中的女孩怔怔发愣。
穆亦笙啊穆亦笙……你当真是执著如此……
宿陌尘到底没有回答傅音的话,倒是莫白心来说,云小白没事,只是擦伤了些。
镜妖娆只当师父还记得,她曾经说过不要离开他,要一辈子陪着他。
今夜的月色甚明,镜中之人却无缘得见。
也是在这么一个月色如霜的夜里,她第一次知道自家师父居然会弹琴……
……
“妖儿,寒夜不眠,竟又乱跑。”
那日他手上的琴音未断,淡眸安然,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然发现了她。
“师父,明日要去上天界了,妖儿太兴奋睡不着……”
她此后她经常夜里难眠,只是师父却闭关了,因而抚琴之人便成了她,有时候一曲就是一宿。
“睡不着便出来乱跑,伤刚好便爬墙,难怪你会落入那浮生池中,寒毒再犯,也是自找!”
那日他的训诫严厉,却没怒意,他不知她心中暗喜,师父的表情很是可乐。
“师父的琴音真好,为何我就弹不出来呢?”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她不会弹琴,而是她多在了一个情字上。
……
洁白的袖子落在琴侧,时常伴在身侧的小徒儿却已不再。
那琴声清净淡雅,似乎平了万川江海,却让人听了万念俱空,顿感孤独萧瑟。
高山流水般的曲调,旷古悠长,如此无情无感的音律,空空荡起一庭凄冷,平生寂寥。
“仙尊?”
偏殿之中,瑟瑟琴音惊扰了踌躇满怀的女子,浮生殿中最常弹琴的便是镜妖娆,只是如今她已被封印起来,如此说来便是宿陌尘了。
镜妖娆施行之时,她亲眼看着,仙尊的容色清冷,对朝夕相处的徒儿没有半分情感,但这琴声之中,竟见哀怜?
岩敏不由起身,脚步轻挪,直往另一侧偏殿而去。
宿陌尘的屋里如今又一次布下了结界,结界外的人物他自然不愿感知,便没发现岩敏正透过窗棂,小心地望着殿内的一静一动。
琴声宁和幽远,安人魂魄,宁人气怨。
这样的琴音,曾引得一人夜半上墙,偷望着他,被他发现,巧笑嫣然。
“妖儿……”
想到此处,心中钝痛,薄唇轻启,竟是叫出了小徒儿的名字。
屋外之人看着,宿陌尘背对着她,只见白袍披覆到地上,孤傲宛如九天圣人。
殿中之人,空灵胜曲,月华透过窗棂落在如墨缎发上,寂寒又胜那池中之水,就此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