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薛河的意料。
那几名军汉很快被卫队放了出来。
不是寻常兵卒,而是帝伍的中坚之力灵甲军士,刚从前线撤回休整。为首之人,也即踹倒薛河的那名大汉,正是一营队的校尉。根据目击者所言,正是此人率先调戏书如,最后也是他重重推了一把。
一心复仇的薛河并未失去理智,顾及到状告人的身份,便通过官员籍牌之身,绕过长安县,直接将诉状递交帝国刑部。但几天来,依旧石沉大海。
一边料理丧事,一边央求有些关系的同僚打探,最终带来刑部判决结果:口舌纠纷,过失杀人,当判入狱一年;鉴于灵甲之殊,正值抗战要时,改判赔偿受害之属金币十枚,并立即遣返前线,戴罪立功。
这样的结果,无疑宣告娘子的枉死和声誉不保,凶手逍遥法外。
完全懵掉的薛河,支离破碎地从很是同情的同僚口中得知,那名灵甲校尉姓来,正是声名赫赫的御史中丞来俊臣大人的远房侄儿。
第二天一早,洋洋得意的来校尉,带领当事的几个灵甲军,雇佣几名脚夫抬上一口大箱,特意将十枚金币换算成十万枚铜币,就差敲锣打鼓,来到薛河门前。一番倨傲和故作潇洒的言论,洒下无尽的蔑视,围观者窃窃私语。
整个过程,薛河有些木然而冷静,甚至不忘吩咐请来的杂役将箱子搬回屋内。
世道不稳,薛河很快安葬了书如,然后就照常到官署当值。一直勤勤恳恳的他,依旧认真编制着当年的“年度百大无用创造”,一笔一划抄录和整理具体的发明原理、使用方法、注意事项等,即便只是纯粹提供大家饭后笑谈之资。
这样的工作他已从事了五年。
这次不一样的,是开始每天向刑部提交状书上申冤屈,附上自己不断征集的证词和证人手印,一次次申请重判,一次次毫无反应。这期间,来校尉等人数次嘲笑和威胁,周边同僚和学友多番劝告,薛河不为所动。
心之所想,行之所往,如果不能为至亲之人洗刷冤屈和报仇雪恨,堂堂男儿何必苟存于世?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他整理了所有状书和证据,准备再越过刑部,向以公正严明、铁面无私闻名于世的京兆守护官——狄仁杰大人提呈,请求主持公道。如今面对城内暗渎军团猖狂的细作威胁,狄大人异常忙碌,但自己实在没办法了啊。
然而,还未等他行动,同僚口中的祸事终于上身。
一纸狱文将薛河锒铛入囚,罪名是投靠暗渎,传递军情。罪证是他前几天拟制和发布的官府政令,一份简单的民事通告,内藏一道通知暗语,正是夜族密探专用。
这套暗语规则,正是帝国御史台不久前碰巧发现。
而那封政令,却是一名上司塞过来核对,他只是修改了下排版,未动一言,然后就提交颁布。
突然记起那一道躲躲闪闪的眼神,有些悲哀,更是无奈。
大唐帝国,凡涉及谋反、投敌类重罪,均由御史台出面处理。
毫不意外,薛河被投入唐人闻之色变的狱台监,暗无天日,当天就遭到严刑逼问,死去活来,但薛河始终不发一言。
帝国有令,凡自认无罪且拒不认罪的嫌犯,可定期归集,提交京兆府集中审理,从而避免冤假错案。
薛河坚持着,唯一的信念,就是捱到那一天向狄大人面呈自己的冤屈。
但他忘记了,黑暗总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帝国的这条律令本身存在太多漏洞,比如审讯过程中染疾病故,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书记官,并不会引起多少关注。
一名看似很同情自己的狱守偷偷相告,马上会有毒发身亡的意外找上他。狱守阻止不了,但颇有长安游侠心,可以帮助实现力所能及的遗愿。
后来想起这遭,薛河不由感叹自己的愚蠢,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好心之人?
薛河那时的遗愿不叫遗愿,就是不想死、要复仇,而且多日难以排泄的悲伤和怨恨已经深入灵魂,要亲眼看到来校尉几人以命抵命。
狱守犹豫半晌,终是戏份十足地掏出了那来自黑暗边缘的“圣种”,说了一些完全没记住的理由,然后交代了要如何更好地生成这种狂暴之力、要如何服从圣主的命令云云。
薛河毫不犹豫,为了复仇,纵使堕入黑暗深渊又何妨?
六月初十,痛苦却又异常顺利的过程,魔化强大而又退化恢复的掌控,在狱守充满震惊的眼神中,给予了他无穷的信心与力量。
六月十五,一切都是场阴谋。一场从未有过的走水事件让台狱监崩塌,薛河在机会中魔化,按照狱守事先指引的方向,冲出了牢笼。同时也惊讶地看到,足有上百名同样魔化的囚犯,狂乱却很有纪律地四处突围,守卫们根本无法有效拦截。
与自己同路而出的是一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后生,冰冷的眼神互相探视了下便分开。印象里即便魔化后的身躯还是比较瘦弱,血染的书生袍早已撑裂,却依旧倔强的套在主人身上。
逃出围捕范围后,薛河很快退去魔化状态,没有了魔族特征,虚弱地他偷偷潜回家中。预料中的情形,一片狼藉,原先多日辛苦整理好的诉状及证据全都不见。
薛河却不再在意,在意的只是接下来的复仇之路。
六月二十五的夜晚,那是薛河永世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白日,势不可挡的血族、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