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乐接过一本标有2002年下半年封面的，翻了几页，立刻就愣住了，这里面记载着所有电影拍摄的明细，哪一笔钱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用的，谁过的手，关于《疯狂的石头》里的费用明细，竟然比他自己剧组做的账还细致一些。
李小乐心里不由惊诧万分，这位谢老虽然在医院，却是把中影集团点点滴滴尽揽在手中，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看看第一制片厂的项目，一路十多本账本看过去，谢洋却是又闭上了眼睛，靠在床上养神。
李小乐与韩三品越看越是吃惊，尽管心里早就有数量，可看了这些帐依然是触目惊心，一部300万投资的电影，竟然可以黑掉217万的预算？屏住气看完之后怔怔地愣在那里。
“看完了？”谢洋睁开眼睛。
韩三品赶紧把账本过回去，满头大汗地道：“这真是触目惊心，我这个副总经理有失察的重大责任。”
谢洋看着他：“原北影厂，主任以上的职工，除了你，只有李主任没有沾这些，你又不是很总经理，你没有责任。”
韩三品又不做声了。
谢洋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大一个国有企业，竟然搞成这样样子，这责任在我，也在你。”望向韩三品：“我知道你做人难，在别人下面做副总经理更难，你不敢处理这些人，是因为担心牵扯严介，严介身上又扯着我，怕我晚节不保，现在你都看到这些账本了，我再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韩三品听完，突然神色振奋地抬头，激昂地道：“谢老，我有事要先汇报。”
“说。”谢洋道。
韩三品道：“我们集团总共有3469名职工，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前年我们集团刚成立，就让下岗了一批老职工，人心本来就不稳，华谊，保利博纳这些兄弟企业现在在壮大期，吸收了我们不少人材。
何况目前内地电影市场复苏，正是集团用人之际，要是现在追究这些事情，牵扯各个集团下属各个公司，集团恐怕要伤到根气，我这个副总经理不是不能管，而是不是急着管，我还需要一些成绩，我要让这3000人多知道，在集团里好好做事不但能养家糊口，还能活得滋润，让他们不用冒险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踏实为集团做事，做到平稳过渡。”
谢洋紧紧盯着他，好久才转向小何：“小何。”
“谢老，我在。”小何应道。
“知道什么叫做领导了吗？这就叫领导。”说道这里转向韩三品：“好，冲着你刚才这一番话，我现在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你自己想平稳过渡，那就平稳过渡，但是你一定要拿出成绩来，一部电影，电视剧是不够了，还要很多部，你记住你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了我，是为了集团里其他的人，那些不争气的人，记得这四个字，平稳过渡。”
说着目光却是望向了李小乐，却看李小乐淡定自若地看着他，眼里看不出鄙夷还是仰慕，心里感觉越发奇妙了。
“我明白了，谢老，我会记住您说话的。”韩三品低头应道。
谈完话，小何就送韩三品与李小乐两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却见谢洋仍然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便走到床边给把被子往腿上搭上：“谢老，您累了就躺着休息吧，”
“小何，你说这个韩三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洋没有睁眼，只是突然问道。
小何想了想回答道：“我形容不出来，只能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说着笑了起来道：“如果说咱们集团就是个大杂院的话，他韩三品就像是个小媳妇。”
谢洋也呵呵笑道：“怎么说?”
小何叹了口气：“他是上面有广电总局电影局的公婆要孝顺，中间有您这个老公也得顾着，旁边有大夫人严介对他虎视眈眈，底下还有那么多中影职工儿女要操劳，辛苦命，三头不讨好。”
“像。”谢洋的嘴角边电露出了笑纹，可很快又隐去了，“可就算扶正他这个小媳妇，也不一定比严介要合适，中影这么大的烂摊子，东墙修好了，西墙又倒了，严介要是倒了，我就怕这个摊子要乱，我还打算磨他韩三品几年再让他稳稳接过去。”
听到这话小何边给谢洋倒了杯水，边递过去很自然笑了：“还是谢老您看的明白，这小媳妇根基毕竟浅，还斗不过大夫人。”
谢洋靠在床背沉默在那里，良久，突然又问道：“如果这小媳妇有了聪明伶俐的儿子，地位似乎不是就不同了呢？”
小何一听这话却是一愣，也不敢直接回答了，连忙低头：“谢老，你这话我听不懂，谁是咱们集团这个大杂院里的聪明儿子？”
谢洋没作声，满脑子里却都是李小乐那张清秀稚嫩的脸庞，他这个大家长是老了，韩三品终究会接过他的班，他真正担心的是中影人才凋零的处境，没有人知道，他这段时间有空就在医院里看到集团报表上，报纸上，媒体上高频率的看到李小乐的名字，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横空出世，他内心比韩三品更加兴奋……
可今天见到了李小乐，听他的谈吐言论，确觉得这个小伙子给他的感觉更多是危险，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的潇洒豪气，是不是稍显急进了？他下一部作品能达到什么成绩呢？谢洋靠在床上想着未来，忍不住地开始期待又担心起来，闭着眼睛感叹了句：
“这个人还有多磨一磨，炼一炼，才能用，我只怕刀太利反而会割了自己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