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雀台出来,不知何时变了天。
乌云涌动,月亮时隐时现,夜空也就黯淡了下来。
这是月黑风高的冬天深夜。
与来时一样,甄柔和曹劲走在一起。侧后方是郑玲珑和甄姚略慢了一步。
今天真是累了,在这样清冷漆黑的深夜里,甄柔一点说话的yù_wàng也没有,只觉头昏脑涨,想早点回到三房休息了。
许是大家也是一个感受,路上又过于冷清,稍有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又不时有夜间巡逻的甲卫经过,委实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如此一路无话,不觉到了三房院门口。
阿致留下那告诉曹郑突然头疾的事,曹劲当初是知道的,是以在场都知道甄柔携甄姚赶到曹郑的住所,不用想也知是阿致之故。而二房一系因李远夫妇赶去遭殃了,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哪怕阿致引甄柔过去是无心之失,不知道曹郑会为这些发怒,也免不了甄柔今日差点就和二房一系一样栽个大跟头。郑玲珑作为阿致的主子,为了避免彼此间的误会,少不了要解释一番。
甄柔这会儿实在不想计较这个,不说她需要先问过曹劲之后再判断,就是冲他们三房与郑玲珑母子的关系,就决定了只要说得过去便也可以揭过不提。
如是,一走到三房院门外的广场,甄柔已向郑玲珑告辞:“太晚了,长嫂早些回去休息,我们就先进去了。”
言罢,不等郑玲珑回应,甄柔转身,手搭上曹劲的胳膊,面露疲倦道:“夫君,我头有些疼。”说时皱着眉,脸色苍白,看上去确实不太好。
都完全不给郑玲珑说话的机会,意思太明显了,曹劲自然知道。
他不由挑眉,从初见至今,甄柔不是为家族前途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至亲之人费尽心思,最多不过聪明得在触及底线之前争强好胜,没想到还是有小性子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甄柔虽少时失怙,却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怎会没有自己的小性子?没养成其他贵女那种骄奢跋扈的性子,已是难得了。
再说自己的女人,还是颇费周折才娶回来的女人,便是有些小性子,只要不太过,他都接受。
这般略有意外过后,但见甄柔确实神色倦怠,尤是声音娇娇软软一别平时,不觉一个反手,扶起了甄柔搭过来的这边手臂,温言道:“你是没休息好,回去赶紧睡便是。”
说话间,曹劲已扶着甄柔回了三房。
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就这样消失在三房的院门后,甄姚略一用心,便对三人关系有了一定认知,暗道郑玲珑这个长嫂的身份也并不很重,面上却露出尴尬之色,陪郑玲珑站了一下,便替甄柔说话道:“阿柔在家就养的娇贵,今日又才舟车劳顿抵达,实在是累了,所以……”说着似有词穷,不觉颦眉,斟酌如何用词。
闻言,郑玲珑目光终于从三房院门口移开,看着眼前一副好姐姐为妹妹说话的甄姚,不论顾及所见到她们姐妹感情极好,还是她一贯以善解人意示人,当下都不等甄姚想出后面的话,她已通情达理的接口道:“我明白,你们这一路走了一个多月,身子骨都让车轮陡散了,今夜还折腾这么晚,早该休息了。”
不仅表示理解,还拿出打笑的口吻,显然一副不介意甄柔冷漠的样子。
这般两人都表示过,也毕竟才认识一天,而作为她们之间纽带的甄柔早已走了,她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多培养交情,当下双双一欠身,彼此告辞。
甄姚甫一踏进三房院门,就见曹劲陪甄柔等在院中。
听甄柔一见她进来,就立马说道:“阿姐!怎么才进来,你还要将养身子,这样晚睡要不得!”
比她还时时惦记着自己的身子,甄姚看在眼里,以为对所有都漠然了,只听着这一声再熟悉不过的“阿姐”,心里忽然莫名复杂,好似回到了曾经的闺阁时光。
然,看到耐心陪在一旁的曹劲,甄姚目光骤然清明了起来,脸上却是怜惜的神色,道:“我这么大人了知道的,别惦记我了,你快随三公子回房休息吧。”
正如甄姚所说,甄柔心里确实惦记着甄姚,即便此时她再不适。
这是她重生造就的,为了改变家族、亲人及自己的命运,习惯性将一切视为自己的责任,尤是甄姚前世今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今生种种坎坷,使甄柔产生一种自责之情后,将甄姚下意识地当成了易碎的玉品,她不再是依赖甄姚的妹妹,而是将自己看作呵护甄姚的姐姐。也许甄柔自己都没意思到她的转变,但她已经从身体到心里都如此做了。
不顾曹劲让她先洗漱的好意,执意等到甄姚一起,才回房休息。
委实困乏极力,顾不得在曹劲面前维持形象,甄柔一回到正房,整个人一下子就奄了。
在梳妆台前也不跪坐了,她一腿蜷缩,一腿直放,手肘支着凭几,半靠半坐,任由阿玉和阿丽一左一右为她散发卸妆。
至于卧房里多了一个需要她来照料起居的曹劲,甄柔不由庆幸好在有姜媪妥帖,早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盥洗等物什,看是要沐浴还是简单洗漱都行。
如此将右室里间让给甄柔,曹劲在外间简单盥洗,绕过隔里外间的屏风,就见甄柔半阖双眸,一副慵懒无劲的样子。
阿玉心里最是恐惧曹劲,她眼尖的察觉曹劲进来,不受控制地瞠大了一下眼睛,就忙不迭停下手中动作,带着阿丽,匍匐跪地:“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