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盘腿而坐,拿着一根野草放在嘴里细细嚼着,有一丝苦涩化入口中,流入胃液,和那瓶“工业酒精”融为一体。
刹那间,华佗面色红润,双眼发光,原本盘坐到双腿竟在毫无外力作用下直接站了起来。
“华医生,我们也趁机逃离这里吧!”助手说道。
“逃?”华佗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助理,“逃出去有什么用呢?在这个辛苦一辈子连房子都买不到的乱世,我们何处可逃?”
华佗抬起头来,出神地望着天空,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不过是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里扔下一块小小的石头,虽曾掀起一层涟漪,但随着石沉大海,却早已风平浪静。
谯县,一个18线的小镇,那里有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华佗是这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他读的是医学专业,因为在穷人的世界里,他们没有生病的权利,哪怕是普通的伤寒,他们也可能因为没钱治疗而拖成大病,然后就是在痛苦与绝望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挑灯夜读了5年,华佗终于毕业了,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了长安中西医结合医院。
怀揣着满腔热血,准备大干一番的华佗,来到这个无论何时总是人满为患的大都市,沿街各式各样的小贩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叫卖,燕环肥瘦的女人浓妆艳抹地从身边经过,留下一阵刺鼻的芬芳,让合租在地下室的华佗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然而这个城市总是苏醒得太过于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昏暗下的路灯似是仍有昏黄色的灯光要透出来,细看时却已是晨曦的折射。
熬了七年,华佗终于从助理医师熬到了主治医师。身边的同学纷纷下海捞金,而他却毅然回到了谯县,准备为家乡做出一番贡献。
只不过他在谯县中心医院没干到3个月却被解雇了。
作为一个高薪聘请的专家,华佗本着医者仁心的精神尽量给患者开医保能报销的药品,而医院的领导却不干了,没有那些高回扣的提成药,医院的利润无法提高,所以那些一边满脸笑容给患者把脉一边论斤开着“回扣药”的庸医纷纷当上了主任,而华佗却不得不卷着铺盖灰溜溜地回到了农村老家。
年迈的父母曾一度以他为骄傲,但如今却只觉得他就是只会夸夸其谈地消耗口粮的造粪机罢了。就连隔壁只读了两年私塾的陈二狗,如今也靠着在外打工的积蓄回家盖起了两层高的小洋房,并娶了一个来自城里的小寡妇。当初他离开家的时候村口二牛家老爷子一脸的讪笑,并拉着孙子口口声声说将来一定要成为像他那样有出息的人,而如今那老头看他的眼神却犹如瘟神一般,并告诫他家二牛别让小孙子去上学了,书读多了会变成“呆子”,还是学学陈二狗早点去社会深造,早日给他也找个城市里的“孙媳妇”。
华佗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从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那里学习到了一种简单粗暴的“麻醉”方法,就是高粱酒炖野草。后来通过苦心钻研,最后改良成了一套属于他特有的“麻沸散”,也就是刚才给关长生喝的那种被助手说成“工业酒精”的东西。
话说这“麻沸散”能让人短时间内感受不到疼痛,但却能保持头脑清醒。而且对伤风感冒有着特殊功能,正常人喝了之后还能强身健体,一时间让华佗成了村里的“神医。”
再后来,陈二狗带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找到了他,那人自称是某医药公司的董事,说要为华佗的“麻沸散”申请专利,并批量生产。
在那一段时间里,电视里日夜重复着一句妇孺皆知的广告词:“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麻沸散!”
一时间“麻沸散”成了专治疑难杂症的“神药”,上到恶性肿瘤,下到“包生男孩”的人都大量订购该药品。
就这样过了三年,陈二狗已经在长安城买了别墅,而华佗自然也赚了不少,不过他拿出一部分给父母盖了一栋大房子之后,自己在县城开了一家小诊所,剩下的钱悉数捐给了谯县人民政府,又是修路,又是建学校。
二牛家的老头又改口教训孙儿:“长大以后要学华佗,别学那个发了家就忘了家乡父老的陈二狗。”
那三年,是华佗最风光的三年,那是他人生的巅峰,但是他的巅峰太过短暂。
三年之后,在当时被称为“神药”的“麻沸散”突然受到了一场颠覆性的打击。
一个在读研究生因为毕业论文的压力,连续服用了三个月的“麻沸散”,然后在完成毕业论文之后突然狂疾大发,暴病身亡。
一时间,关于“麻沸散副作用”的流言四起,比如某知名歌星因服用“麻沸散”后再也无法唱歌,某知名作家因服用“麻沸散”后灵感枯竭,再也无法写作,以及某校初二女生服用“麻沸散”导致意外怀孕,更有某科学家把“麻沸散”用于动物身上做实验后发现“麻沸散”的惊天副作用是会导致不孕不育。
华佗的诊所被一群好事之徒砸掉并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他本人被贯以“美利坚合众国的间谍引入生化药物企图让人们无法培育后代而亡国”的罪名被捕入狱,没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判无期徒行。
而陈二狗和那个所谓的“某医疗集团董事”却逃亡海外,下落不明。
华佗不相信自己的“麻沸散”会有副作用,但一切都已成定局。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