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魁以为何养健这个和事佬,是希灵搬出来的。尽管在何养健与他见面之时,希灵还根本不知道何养健的到来。
日本人默许了何养健的行为。因为本来也知道李金魁之所以这么执着的对吴家穷追猛打,乃是想要挟私报复,而吴凤桐在沈阳城里还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并且也已经主动的把那几家铺子献了出来,他在本地的油水就是这些了,该榨的已然榨干,余下的他不过是渣滓之流,是死是活,并无所谓。吉田家族的中国女婿要来保他,那就由着他保去好了。
因为日本人存了这样的态度,所以李金魁并没敢对着何养健太摆谱。何养健到达沈阳之后不久,便顺利的和李金魁见了面——见面之后,何养健被李金魁的容貌吓了一跳,万没想到世上真会有人长得如此荟萃,竟能集各种丑恶于一身,简直就像是故意的在恶作剧。
李金魁作为一名正当红的人物,对何养健也没有太客气,对他有一说一。何养健一听希灵竟然杀了李金魁的三姨太,并且还把三姨太当街抛尸,不仅也哑然了片刻,他又想向李金魁打探一下希灵的下落,结果李金魁一咧一掌来长的两片油润红唇,绿豆眼瞪至豌豆大,扫帚眉兵分两路的耷拉到了太阳穴:“你问我?我他娘的还在找她呢!”
李金魁先前义愤填膺的对着何养健控诉希灵的种种罪恶,何养健一直听得心平气和。起码脸上并没有情绪流露,然而此刻看了李金魁这个花样翻新的丑怪表情,他忍无可忍的一皱眉毛,又暗地里攥了攥大拳头,忽然很想揍他一顿。
压不住火的何养健沉下一张脸,语气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李金魁虽然相貌落后于人类平均水平。但是智慧并不缺乏,立时就有了觉察。何养健,平心而论,他是不必怕的,可他怕何养健身后的日本人——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觉着何养健其实已经可以算作是大半个日本人了,并且还是日本人中比较高级的那一类。他不敢得罪百分之百的日本人,百分之七八十的日本人,他也不便冒犯。
于是把语言略微净化了一点,他将“他娘的”之类剔除了些许,又将面貌正了正,不再像方才那样气焰嚣张了。
何养健先设法压下了希灵的通缉令,同时开始寻找希灵。他不是本城的地头蛇,想要找希灵是不容易的,但希灵一直在暗处瞄着城里的动静,何养健来后不久。她就收到消息了。
她没有随便的露面,倒要看看何养健是为何而来,及至听闻何养健是来做和事佬的,她吃了不小的一惊,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他居然真肯做一点好事。
玉恒听说叔叔来了,心里则是喜忧参半——他是不告而别跑出来的。他怕何养健揍他。何养健要是真对他动了武,他在道理上不能还手,而且即便还手也不是叔叔的对手。他叔叔那大个子,那大长腿,那大巴掌,那大脚丫子……玉恒想了想,不寒而栗。
“我是偷着出来的,叔叔不知道。”他对希灵说了话:“见面之后,你替我说句好话啊!”
希灵看了他一眼:“怕他罚你?”
“嗯。”纵助见技。
“那我不能说好话,我要是说了,他更生气,你信不信?”
玉恒一琢磨,发现是这个道理,就心悦诚服,在心里回答:“还是你奸。”
如此又过了一天,这天中午,小春把何养健从城里带过来了。
何养健是坐马车过来的,马车虽然是很像样的好马车,但是这一路走下来,也着实是颠痛了他的尾巴骨。玉恒受了希灵的启发,没梳头没洗脸,缩着肩膀袖着双手,他像只大寒鸦似的,可怜兮兮的迎了出来。何养健向他一看,见他仿佛遭了很大的罪,已经受了天谴,那骂人的怒火果然就熄灭了许多。
这时,希灵也走出来了。
希灵看起来倒是比玉恒体面许多,起码头脸是干净的。停在何养健面前,她抬头看他,欲言又止的没话讲,何养健犹豫了一下,忽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于是,还是希灵先开了口:“你能来沈阳调停这件事情,我很意外。”
何养健答道:“我也很意外。”
“见过李金魁了?”
“见过了,也和他谈了两次,但是因为当时联系不到你,所以并没有谈出结果来。”
“你看他肯放小桐吗?”
“当然是要讲条件。”
“条件倒是可以讲,最重要的是人得平安。”然后她转身对着房门一伸手:“外面冷,进去说话。”
何养健跟着她向内走去:“你差一点就上了通缉令。那张纸,上去了可就难下来了。”
“你这次若是帮成了我,我将来必有重谢。”
何养健沉默片刻,最后却是说道:“重谢倒是不必,能够恢复往昔的亲戚关系,也就可以了。”
希灵听了这话,忽然问道:“怎么忽然改了主意,不想看我当寡妇了?”
玉恒就站在他俩身后,所以何养健略觉尴尬,没有正面回答,只回头对玉恒说道:“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这么远的路,也敢说走就走。”
玉恒陪着笑点头,不敢再耍贫嘴。
希灵这时也说道:“你自己在外面玩一会儿吧!”
玉恒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在院子里自己团雪球玩,院子地面上还冻着人血,他试探着在那冻血上踏了一脚,心里还是有点慌。
房门关着,何养健和希灵谈了许久。
然后他要回城去,临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