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边请二人入座紫檀木雕花椅,一边吩咐使女掌灯上茶。厅角四盏银制如意灯架上的巨大火烛点亮后,岳南枫这才发现室中陈设极为华丽。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水滑光亮,案几上随意散放的玉器及珊瑚摆设件件看来皆价值不菲,角落里典雅大气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珍贵的绿孔雀羽毛,更令其吃惊的是东墙上竟挂着一大幅疑似米襄阳真迹的《烟雨图》!
侍女奉上粉彩浅碧色轧道山水纹饰的茶具,杯中飘溢着上等君山银针的清香。岳南枫不敢妄动,先瞥了一眼席漱石,见他神色自如,不动声色。再看看那绿衣丽人,也一言不发,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状极柔媚动人。
岳南枫到底年轻脸薄,被她看得不由玉面一红,轻轻咳一声掩过尴尬,率先打破沉默:“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请我二人前来有何吩咐?”
绿衣丽人动人一笑,眼神如烟:“小女子姓柳,久闻岳少侠与席大侠的盛名,十分仰慕,故今日恭请二位莅临寒舍一叙。”
岳南枫最好奇的无疑是该柳姓女子如何会看破自己一行人的真实身份,他寻思着如何发问,只听席漱石已接口说道:“柳姑娘既然如此雅兴,我二人当然乐于听命。我们初次相识,但不知柳姑娘平日里有何逸趣,我等也好附庸一二。”不愧是老江湖,几句话就反客为主,听得岳南枫打心眼里佩服。
柳姓女子笑得更妩媚了:“席大侠果然会说话,小女子甘拜下风”,她一边劝二人饮茶,一边娇声说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谈的上什么逸趣,只是喜欢与阁下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交朋友。若席大侠与岳少侠看得起小女子,就和我说说你们那些有趣的经历吧。”
席漱石说道:“我和岳兄弟现在不渴,不急着喝茶。岳兄弟自出道江湖以来,不畏强敌、对抗雪山邪教的事江湖中人哪个不晓?席某闭关十年,近来才重入江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趣事。倒是柳姑娘年纪轻轻,怎会对江湖之事如此感兴趣。莫非姑娘也是武林中人?可否告知姑娘的师承来历?”
柳姓女子见对方极为老辣,轻轻松松又将矛头指向自己,只能敷衍几句:“我哪算得上什么武林中人,只是凭着兴趣,胡乱请了几个江湖武师学了些花拳绣腿罢了。”她眼看席漱石滴水不漏,又转向岳南枫:“晚膳时间快到了,我特命人备了桌酒席,二位可否赏小女子一个薄面,我们边吃边谈?”她笑靥如花,让人难以拒绝。
岳南枫暗道:“我只要抱定主意不碰她的酒菜应也无妨。”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席漱石,见他并未表示异议,便应承下来:“多谢柳姑娘,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柳姓女子欣喜道:“我们这就去。”她转过头对身边一个女婢吩咐道:“赶紧安排下去,我要在‘枕流亭’宴请贵客!”
原来“枕流亭”即岳南枫进门前看到的宅院西南处的那个凉亭。此时夜色初上,亭内早已点起了一座巨大的青铜树型一十三盏连枝灯。这盏灯的确是精美已极,灯座座面上雕饰着繁复华美的瑞兽图案,主灯柱则自下至上共分出一十三枝,各枝头皆顶着一盏灯盘,而在每一盏灯盘上都有一团火苗在黑暗中闪动跳跃,交相辉映,璀璨夺目。岳南枫自不必说,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席漱石都忍不住赞道:“百华耀九枝,鸣鹤映冰池。末光本内照,丹花复外垂。柳姑娘私藏之丰,席某今日着实大开眼界!”
柳姓女子未置可否地笑笑:“让席大侠见笑了。二位快请入席。”
灯已是如此大做文章,酒菜就更是花足了心思。菜品并不太多,也就五菜一汤,但每一道都独具匠心。一盆色泽金黄的桂花扇贝,一盘肥而不腻的辣炒珍珠鸡,一盅浓香扑鼻的花菇海参鹅掌,一碗红绿相间的鹦鹉莴笋,一小碟花瓣形的宫廷绿豆糕,五道菜肴正中簇拥着一大盅名贵的燕窝乳鸽汤。酒则是上好的女儿红,闻之醇香沁脾。
但更令人称奇的是筵席上所用瓷具居然是几近失传的秘色瓷!整套青色瓷品精致细腻,釉色如冰似玉,清澈透亮,看得席漱石越发怀疑这柳姓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何以她年纪轻轻却坐拥如此巨富?
柳姓女子见岳、席二人恐酒菜中有毒迟迟不动杯箸,就吩咐婢女取来了银针,当着二人面将所有酒菜一一验过,又亲自先尝遍了各道酒菜。此时席漱石也不由老脸一红,打个哈哈,招呼岳南枫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