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的日子里,岳南枫仍旧在琢磨先师临终前的遗言,不知如何才能将剑光随心意发出,但一直无甚进展。
一日午后,他又是苦思无果,便想着去山顶沐风阁向老神仙讨一杯清露茶吃。
老神仙正在午睡,接待他的是艾米尔姑娘。十数日不见,艾米尔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性子爽利、热情,不喜世俗的繁文缛节,甚至还一度对岳南枫心存好感。而现在的她言谈举止克制有礼,成熟了不少。岳南枫知道其父遇害后她受打击颇深,一个柔弱女子漂泊到了荒岛上,身边只有一个侍女,难免性情大变。
他打算劝慰几句,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艾米尔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笑道:“岳少侠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岳南枫自责地说道:“木依丁大叔多少是受了我们的牵连才遭此横祸。”
艾米尔一边点茶,一边说道:“这如何能怪你?说起来我们父女才到中原已被贼人给盯上了,何况现在真凶都已伏法。”她口中虽这么说,点茶的手势还是明显地慢了下来,父亲之死如此伤痛又怎能轻易完全释怀?
茶盏中的茶水越搅越乱,岳南枫苦于不知如何劝解,看着汤水翻腾了好一会,艾米尔忽然停了下来,叹道:“这盏茶不能喝了,我重新为你点一盏。”
换过新的茶盏后,她明显平静下来,动作沉稳而轻快。岳南枫仍旧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说道:“你现在的茶道之精,便是中原女子也远远不如。”
艾米尔心平气和地说道:“从前爹在世时,我锦衣玉食,样样不缺,素来心高气傲,仿佛这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可细细回想起来,那时我也未必有多快乐。如今我一无所有,一身干净,无论做什么事都了无牵挂,是以这茶道我一学就会。”
岳南枫看着她娴熟冷静地将前朝繁琐无比的茶道按次序一一演练,轻叹道:“姑娘不仅学得快,还学得好,短短几日时光竟似经年熟手一般。”
艾米尔随口答道:“这与日子长短无甚关系,心里怎么想,手上怎么做便是了。”
“心里怎么想,手上怎么做?”岳南枫又重复说了一下。
”对啊”,艾米尔笑道:“依着最初的心意而做事,其他纷扰一概不必理会,这有何难?”
岳南枫恍然大悟:“谢谢你艾米尔!”说罢他茶都顾不上喝就匆匆离去。
沈傲君与高雁寒久别重逢,如今终于有机会好好相处。东无极岛远离尘世,两人都爱极了这难得的清闲。沈傲君杀父之仇已报,求取绝世武学又没指望,只盼岳南枫早日参悟先师遗言,寻得克制雪山老魔之法。但令两人意外惊喜的是,处在这世外桃源里,心思也格外清朗,以前在练武时遇到的一些想不明白的难题现在居然迎刃而解,不知不觉中武学修为已隐然精进了一层。
与之相似的还有冯绣懿,在岳南枫苦苦思索如何将“神龙三式”练到另一重境界时,她却在潜心钻研如何将新近学会的“神龙三式”剑法转化为刀法,从而以“冷月”匕首施展出来。岛上没有世俗的喧嚣,她的刀法日益精进,辅以“冷月”匕首的绝世锋芒,令皇甫少瑜大为惊叹。
叶语慧原本性子较浅,喜怒皆外露于色。出道以来经历了多番风雨,又被岛上清冷的岁月一磋磨,心性渐渐沉静下来。她本就尽得南海神尼的真传,加之有沈傲君生母金燕四十年的内力打底,如今一旦沉住了心,稳住了气,成就较从前岂可以道里计。
而一尘道长则忙于向老神仙讨教医术。老神仙胸罗万有,历代失传多年的奇方秘技,由他口中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令一尘道长每每有贝海拾珠的收获。
岳南枫自从受了艾米尔的启发后,干脆直接住进了浮玉山里,天天盘坐于半山腰那片宽大的岩石上,面朝大海,俯瞰地热与寒冰二潭,心胸开阔无阻。
“意念所及,招式所至。”这是他近日来领悟出的真谛。这世间一切招式无非是为了克敌致胜,敌人的弱点若已为我所看破,又何必再施展复杂的招式去迷惑对手,只须直接攻击其弱点即可。进一步想,若自己已心无杂虑,灵台清净,便也无弱点令对手有隙可趁。
而先师临终前的教诲“神龙九现,招随意变”也是一个道理。他虽未亲眼目睹冯远山与雪山老魔在最后一场大战中不断变化剑光多寡,将老魔逼得手忙脚乱,不惜以硬吃对方一剑的代价方能险胜,却曾听谢峥嵘等人提过先师仅凭一剑即分出七个变化同时伤了天狼七煞,而非恪守“神龙九现”一剑九变的原旨。于是岳南枫也尝试依样为之,但最后出剑那一刹那总为杂念所扰,无法达到招随意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