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蕊,我往日待你不薄……”韩二夫人胸口一阵绞痛,“你……”
她只恨不得将这沁蕊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谁要你们惺惺作态!”沁蕊昂首道,笑容凄艳,“我,白沁蕊,定要你们韩府断子绝孙!”
“我和你拼了!”韩二夫人红着眼扑了上去,却未料脚底一滑,撞到石凳之上,她,又晕了……
这韩府,是造了什么孽……
韩红药来到韩老夫人面前,跪下道,“祖母,这沁蕊心怀叵测,勾结歹人,因红药一直未有实据,不敢惊动您老人家。如今真相大白,红药擅作主张,至于该将她如何处置,还请祖母明示……”
韩老夫人命人扶起韩红药,她拄着紫檀杖来到沁蕊面前,细细端详,“丫头,你与我们韩府有何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沁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她看似狼狈不堪但却神情倨傲,含泪望着韩老夫人,“你可记得沁水白府?”
“你是……”韩老夫人竟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沁水白府。
曲国首屈一指的水源之地。
当年韩老夫人初为韩府新妇之时,就曾听父辈们提起过,这沁水白府乃是酒师们奉若神明之地。若没有沁水白府的水源,再好的酒师也难以酿出绝世佳酿。
而这沁水白府,历来一水难求。只因其与世隔绝,每隔十年,白府人便会挑选曲国最为杰出的酒师,将沁水白府的水源赠与酒师。
作为回报,酒师必须严守关于沁水白府的一切,并在这十年中,所得佳酿,都需与沁水白府同享。
这其中机缘,纵使至爱亲朋,一旦此酒师被沁水白府选中,也便不能相告。
而那数年前,沁水白府挑选的酒师,正是酒圣韩若钧。
“你说,钧儿是你们沁水白府选中的酒师?”如今斯人已逝,再无对证,然而,韩老夫人心中却清楚,沁蕊所说不假。
她永远记得数年前的那个夏日……
一向老成持重的钧儿居然兴冲冲的快步走进荣宁园,“娘,您看这是什么!”
韩若钧手中捧着一碗酒,那酒的颜色,竟是浅碧如玉。
甚至,乍一看去,就如带着玉的光泽,凝在杯中。
“这是……”韩老夫人伸手接过酒碗。
“娘,小心凉。”
幸而韩若钧提醒,韩老夫人方一触碰酒碗,便觉凉意袭人。
她不禁笑道:“你这孩子,是放了多少冰块在酒里?”
韩若钧同样笑着摇摇头,“儿子在这酒里没放冰。”
“又诓娘。”韩老夫人话虽如此,心里却不禁有些疑惑。的确,这酒里并不见冰,况且,这凉意……
她将酒碗端至唇边,只觉此酒甘冽芳香,透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不错。”韩老夫人满意的说道,此酒虽未入喉,只在品相与酒香上,就如此有心思,看来,这韩府是又添新酒了。
“娘,您尝尝。”韩若钧含笑说道,他双眸如星,带着企盼的目光望着韩老夫人。
“好。”不用儿子相劝,韩老夫人也是要品品这酒滋味如何。
酒入喉头,韩老夫人的目光由惊诧变为疑惑,她忙又端起酒碗,将这浅碧色的酒液再次细细品尝后,这才赞道,“儿啊,你如何酿得这琼浆玉液!”
往日,韩若钧每得新酿,都要奉与韩老夫人过目。然而,能让韩老夫人如今日这般,却是前所未有。
韩若钧亦是神采飞扬,“娘,您给这酒取个名吧!”
韩老夫人端起手中之酒,此酒在如此盛夏之日,观之赏心悦目,闻之神思清明,初入口时凉意渗人,然而,待酒入喉头,却是说不出的妥帖,她沉吟道,“就叫它……”
此时薄暮冥冥,夕阳隐没在云层之后,白日的鲜活渐归于黯淡。
“永昼。”韩老夫人望着沉沉暮色,将酒碗交与韩若钧,“如何?”
永昼……
世人皆苦,但愿韩家酒能在这暗夜之中,醒人神,暖人心。
酒虽入愁肠,一醉未方休!
仍可胸怀热血,活得顶天立地!
当年豪言壮语言犹在耳……
如今,酒圣韩若钧早已长辞于世,而其所酿的“永昼酒”,却令韩府至今美名远扬,引以为傲。
只是,这世上之事自古难全。
因韩若钧恪守对沁水白府的誓言,于是,当韩若钧离世之后,这永昼酒也就成了绝响,只空留世人对其追忆感慨。
“孩子,你是沁水白府后人?”韩老夫人的思绪从那个夏日回到了仍是跪着的沁蕊身上。
她命人将其扶起,又亲自为沁蕊披上斗篷,“你的家人呢?”
沁蕊经由今日之事,再无往日楚楚风姿,她神色憔悴,几乎是木然应道,“都死了。”
“什么!”纵使韩老夫人素来处变不惊,此刻也不禁大惊失色!
难怪这些年沁水白府突然销声匿迹……
随着消失的白府,各种流言迎霄直上,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沁水白府本属世外桃源,族人皆好酒,因而才会每隔十年,到这世间挑选酒师。
只是,当韩若钧谢世之后,这世上,便再无顶尖酒师。
是以那神仙般的地方,也就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今,谁能料到,居然在韩府,出现了沁水白府的后人!
她,居然是韩宝宝的侍妾!
她,竟是对韩府有着如此深刻的恨意!
沁水白府,何以承遭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