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滚烫的鲜血,不是韩宝宝的。
巧儿刺向韩宝宝的那一刻,林芷奋力夺下剪刀,却被巧儿误伤了自己。
“芷儿……我……我……”巧儿语无伦次,她突然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上,“痛啊……我痛……”
血,大片的血迹,洇湿在巧儿身下……
那个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
林芷时常觉得,这沙镇的一切,都像是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就连这天气,也似乎随着人的心情,变幻万千。
巧儿失去孩子的那夜,下了一场雪。
又是一场雪。
好的,坏的,全都掩埋不见。
爱过的,恨过的,皆成云烟过眼……
林芷望着窗外,这一连数日的雪,让她想起巧儿失去第一个孩子之时的那场雪。
“大小姐,我想去看看巧儿。”
她向韩红药说道。
韩红药点了点头,“去吧,看她想要点儿什么。回来告诉我。”
韩红药转身看着窗外的雪,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姓韩的,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了。”
林芷默然无语,辞了韩红药便向着巧儿所在的世安苑行去。
刚到苑外,她就看到有个人撑着油伞站在月洞门前。
那人,似乎来了好一会儿,伞上已是积了一层白雪。林芷看不分明,便向着那人走去。
韩宝宝?
怎会是他?
韩宝宝此时也看到了林芷,他似是有话要说,朝着林芷走了两步,却又忽然转头走了,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足印。
林芷望着那串足迹,想起韩红药所说——“姓韩的,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了。”
韩宝宝带给巧儿的,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白雪皑皑,天地苍茫。
林芷立在苑外,她站在方才韩宝宝站着的地方,那里,正对着一块影壁。
影壁上曾经的花好月圆,都被这冰雪覆盖不见,只露出那牡丹花的一角,似是追忆着往日的美好。
林芷的手冻得有些发僵,她绕过影壁,由此进了世安苑。
“芷儿!”冷不防的,有人在高处唤她。
林芷撑伞回望,却无人影。
“哈哈,傻子,我在这儿呢!”
林芷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巧儿身着单衣,赤足站在距离地面几米高的赏月亭中。
“巧儿!”林芷忙掷下伞,向着巧儿奔去。
“你怎么穿成这样?伺候你的人呢?”林芷气喘吁吁地上了台阶,来到亭中,解下斗篷披在巧儿的肩上。
巧儿冻得瑟瑟发抖,任由林芷为她披上斗篷。她冲林芷笑得灿烂,林芷心头,却升起一阵寒意。
“走,我们下去。”她拉着巧儿的手,预备着带她回屋。
巧儿却回身一避,又将手缩了回去,“你瞧你,差点把宝宝撞坏了!”
宝宝?
林芷下意识的就向四周望去,却不见韩宝宝的踪影。
“宝宝乖,宝宝乖……”巧儿将手虚虚的围着,又轻晃着低声呢喃,“你瞧,芷姨来看你了呢!”
巧儿……
林芷看着巧儿,她看着巧儿臂弯中的那片虚空,她不敢相信——
巧儿,疯了……
韩府的少奶奶,疯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离弦箭一般,飞速传到了沙府沙老爷的耳中。
“疯了?”他看着密信笑了,“疯了好啊……”
白云苍狗,转眼间,便又是数日……
当日熙熙融融的世安苑,如今却是满目荆榛。
久未有人打理的园子,杂草丛生,间或有鼠蚁窸窸窣窣,偶而,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你昨儿听到没,少奶奶又在那儿笑呢!”
世安苑外,几个丫鬟瞅着那里面说道。
“什么少奶奶,若不是她偏要攀高枝,还能落得如此!”一个长着雀斑的丫鬟不屑道。
“我和你们说啊,昨儿小南子从这世安苑门口路过,还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呢!”另一个丫鬟缩着脖说道。
“哎哟,快别提了!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个年纪略小的丫鬟吓得捂住耳朵。
她们说着,全然不顾及里面那个可怜的女子,那个曾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巧儿。
“都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吗?光天化日的在这嚼舌根子!”林芷抱着一床棉被,从里面出来喝骂道。
那些丫鬟一见她手中的棉被,忙掩着鼻子,纷纷散了。似乎林芷也沾上了这被子上的霉味儿,沾上了巧儿的晦气。
“势利眼!”林芷抱着被子,望着那几个丫鬟的背影小声骂道。
那个长着雀斑的丫鬟她认得,当日巧儿还是韩二夫人身旁的贴身婢女时,整个韩府就属那丫头见了巧儿,一声声的“巧儿姐”叫的同亲姊妹无二,当日巧儿虽取笑她貌丑,但平日里却还是少不了接济提点。
如今,俏巧儿疯在园内,那丑丫头却幸灾乐祸……
只能说福祸相依,造化弄人了。
而巧儿的疯病,却是时好时坏,清醒之时,暗自神伤,泣不成声,疯病发作,却又言笑晏晏,若不是她每日坐在窗前缝制那无休无止的虎头鞋,林芷甚至会误以为,那个疯了的巧儿,才是真正的她……
在遍访名医,用尽良药百方后,巧儿的病,毫无起色。
“不过是求仁得仁。”韩红药这样说。
林芷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巧儿不愿意清醒,那么,就算吃进多少灵丹妙药,滋补鲜品,不过是银子打了水漂,于事无补罢了。
而日子,依旧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