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这边暗自猜想酒窖是否另有蹊跷。
而被韩红药戏称为“神医”的花明如,却正在戏园后院的一间厢房内,同操纵着偶人的女子低声交谈。
“黛姨,那丫头的晕厥之症犯得有些多了。”此时花明如面上油彩尚未卸去,扮相俊朗,却难掩忧色。
女子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红衣偶人,不知是否听清了花明如方才所说。
而花明如却似乎习惯这样的交流,只是静立在她身旁,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良久,女子开口道:“找个机会,让我与她见上一面吧……”
夜,无风,微凉。
或许是前些天玲儿惨死在酒窖门前的缘故,林芷距离酒窖还有段路程之时,遥遥望见一个人影立在酒窖大门外。
玲儿?
虽知不过是心存妄想,但林芷仍忍不住向前跑了几步,那人听见脚步声,便转身向着林芷说道:“过来。”
那不是玲儿,她是韩府的大小姐——韩红药。
若说白天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到了夜里,又在这酒窖门前,玲儿的音容笑貌便是怎么都在林芷眼前挥之不去。
“走吧。”
进了客堂,穿过长廊,韩红药护着手中的油灯,踽踽前行,林芷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也同样孤独。
“还是我来吧。”林芷走上前接过韩红药手中的油灯,上次,还是玲儿站在这里,一路引着她们走向酒窖。
“你是没别的衣裳了吗?”韩红药跟着林芷走在长廊之中,在林芷身后如此问道。
林芷顿了顿,“有。”
“有就换一件,老穿这么件红袄,不知道的,还当是韩府苛待你了。”或许是这长廊内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凝重,韩红药的声音里透着些漫不经心。
“好。”林芷答应道,继续掌灯前行。
她喜欢穿红色的衣物,也是重生后的新爱好,不为别的,就为了这般浓烈的色彩,能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还活着。
之前曾让林芷欣喜赞叹的摆满名酒的长廊,如今看来,却像是条吐着信子的蛇,她们身在蛇腹,仿佛万劫不复。
终于,林芷与韩红药来到了酒窖内。
“怎么?”韩红药见林芷停下脚步,目光越过林芷道,“不去抱着‘它’再睡会儿?”
她所说的,正是那天林芷初次进入酒窖后,直奔而去的那瓮酒。
林芷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油灯找了台子放好,这才开口说道:“大小姐,您今日命林芷前来,所为何事?”
“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些酒。”韩红药说着径自走到那瓮酒前,“多好的酒啊!”
是啊,多好的酒啊!
林芷心中跟着默念道。
越靠近,就越难以自已。
若不是韩红药站在身边,或许,林芷真的可以挨着这瓮酒坐下,直到地老天荒。
“过来。”韩红药站在酒瓮前,含笑对林芷说道。
林芷有些迟疑。
“怎么,怕了?”韩红药扬了扬眉,抬手在酒瓮上轻弹了下,“怕这酒窖有鬼?”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林芷来到韩红药的面前,手指轻轻滑过酒瓮。
酒,有了感应,有了知觉,甚至,林芷听到它沉重的叹息。
“哎……”林芷不由跟着叹息。
“怎么了?”韩红药看着林芷的眼睛问道。
“没,”林芷低头缩回手,于是,这酒,再次进入了沉睡。
“你倒是很喜欢这坛酒啊。”偌大的酒窖,韩红药的声音就像碎冰般干净,冰冷。
“是。”林芷并不讳言。
“为何偏偏是这坛?”韩红药突然有些咄咄逼人。
“我……”林芷没料到韩红药在这个时候叫她来酒窖,问的,却是这件事。
“别和我说你自幼因病就有酒瘾那种鬼话,”韩红药的手“当”的敲在瓮上,“此处只有你我,犯不着编些鬼都不信的借口。”
她开口闭口都是“鬼”,却不知道眼前之人已是做了一次“孤魂野鬼”。
看来,上次那个拙劣的借口,韩红药果然不信。
林芷低头苦笑,而后轻声认认真真说道:“因为,它很美。”
韩红药凝视着林芷。
“是的,她很美。在这些酒里,我感受的到,她是最美的。”林芷回望着韩红药,当她开始从一个谎言说起,就意味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自己的重生已是最大的欺骗,林芷不想,也无法再隐瞒什么。
“很美?”韩红药低头看着手边的酒瓮,笑了,“的确。”
“你那迎风就能闻酒香的异能,也是假的?”也许相信了林芷的坦诚,韩红药神色变得明朗,一扫方才的阴郁。
“是。”
之前曾偶然听巧儿说起韩府的狐仙奶奶有这样的术法,因此,林芷一度期望能借由此类出现过的异象,来隐瞒自己真正的“与众不同”。
“狡猾。”韩红药侧过身,有些想笑,但又转而敛容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林芷摇了摇头,“只在今日说与大小姐。”
“那就好!”
好?
有什么好的?
自己诓骗了所有人,韩红药居然叫好?
“行了。今儿我该问的,也问了。回去吧。”韩红药出乎意料的心情看上去极好,因此对林芷颇有种法外开恩之感。
“大小姐……”从进酒窖就沉默寡言的林芷,却没有感激涕零的登时就走,她终于开口道,“这酒窖曾经闹鬼?”
韩红药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