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鞭响，灯下，有个人影重重跌倒。
老白龙气咻咻的，那鞭上沾了血，扬起都似坠着红色的花。
他爱极了这种滋味。
起先，只是生气，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抽下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那鞭子在逼仄的密室内舞得密不透风，每一处都见了血，仿佛这密室亦是只吃人的怪兽，引泉的血，更令它狂性大发。
引泉不敢呼痛，他唯有尽力护住头脸，用身体来对抗这鞭刑，然而，很快，他皮开肉绽，身上的衣物早已成了染血的布缕。
这血色似乎同样染红了老白龙灰白的双眼，他是一只兽，一只嗜血兽，那皮鞭疯狂抽打着引泉，“说！是不是你干的！”
引泉早被打成了个血人，浑身上下唯一能勉强看的，也只有他那张苍白的脸了。
“义，义父……”他一开口喉头涌上甜腥，却生怕这话说的慢了，又是一阵子鞭刑，“引泉不知，此事，与引泉，无干。”
“无干？”老白龙显然还是不相信引泉，可他打得累了，便换了种刑罚，从衣袖里取出个瓶子，“义父也是气昏了头，来，好孩子，把这药上了吧。”
引泉接过药瓶，双手却不住的颤.抖，这是灵药，涂上后本可半月恢复的伤口，一日就可见效，然而，这药也是毒药，涂在伤口，如无数狂蜂相蛰，挺过去就活过来，挺不过去，当下疼死的也有。
老白龙盯着引泉，那双泛着死气的眼睛只有在接近死亡时，才显出活气儿，“你不擦？”
不擦就是不听话。
不听话的傀儡，会有怎样的结局，引泉比谁都清楚。
那瓶里的粉末雪白，盐粒子似的，擦在伤口，引泉疼的冷汗淋漓，但咬紧牙关不敢吭上一声。
许久，他方才擦完了一条胳膊，全身又被汗水打湿，如在血池中浴过般的，声音里都打着飘，“引泉谢过义父。”
“你说，”老白龙支着下巴，核桃皮般的老脸上，做出孩子般探究的神气，只令人觉得可怖，“夜歌坊不见了的酒客，和你没关系？”
引泉的冷汗与血水混在一起淌在地上，“义父明鉴，引泉是半点都不知情。”
啪！
那鞭声又响，却未落在引泉身上，扬起阵腥风，烛火急速明灭，引泉打了个哆嗦，这种恐惧胜过皮肉之痛。
老白龙很满意引泉这样的反应，他坐在椅上，晃着双脚道：“去，好孩子，快去查明是谁在捣鬼，义父在这儿等着你。”
引泉如蒙大赦，他心里隐约知道这事儿因谁而起，但不到最后，他不能说。
他踉跄着站起，向外走去。
终于，走过那条漫长的甬道，他推开沉重的铁门。
屋外，风轻云淡，花木扶疏。正是个欣欣向荣的模样，引泉只觉得自己如地府的恶鬼，他浑身血腥气，不配站在这样的春日里。
然而，就算是鬼，站在望乡台时，也会有所牵挂。
引泉身在泉府，他的牵挂就是清泉。
只要清泉能够摆脱蛊人的身份，那么，对引泉而言，无论做什么，也都值了。
他看着远处升起的红日，只觉恍如隔世。
那失踪的酒客，必定是吞食了蛊虫，而在老白龙眼皮子底下，还能偷了蛊虫继而放入夜歌坊的，或许只能是那个人……
沙镇东，阴城。
沙府已经废弃许久了，按理说，这样一栋宅子，不该如此寂寞无主的伫立此处。
然而，就是因为这沙府出了命案，且仆妇小厮一夜之间全数失踪，所以官府短时之内也理不出头绪，唯有让这栋宅子空着，却便宜了“鼠辈”们。
那是真正的“鼠”，毛色油亮，体态硕大，横行无忌的生存在沙府的任何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内。
它们啃食着能啃食的一切，渐渐的，那些雕梁画栋有了残缺，渐渐的，不知在某个深夜，坠着水晶的珠帘断了，刻着莲纹的柱子裂了，有人看到，那精美的服饰在地上逶迤行走，如长发匍匐着的女子。
闹鬼了！
阴城的人这般说道！
沙镇的人这般说道！
曾经煌煌不可一世的沙府沦为鬼府，而它周围的酒肆亦接连搬走，只剩下几家或许是还未找到合适去处的酒坊，譬如——夜歌坊。
这夜歌坊说来，当年亦算是沙府的别业，只是同与沙府盛产美酒不同，夜歌坊闻名阴城的，却是其中如云的美女。
与阳城的紫玉阁相比，夜歌坊里，却是别有异趣。此处的美女大都来自异域，美艳善饮，又因常年在阴城不见日光，因而各个生的肌肤赛雪，有好事之徒曾唤其中女子为“玉罗刹”。
当沙府神秘覆灭之后，这夜歌坊的生意也不似往日，但，因那些美丽的女子，生意总还得以维继。
此刻，一个身形高大，双眼含碧的男子向着夜歌坊走去。他尚未进院，里面就有个容颜冶艳的中年妇人走出院子，含笑道：“赵公子，这边请。”
这被称作赵公子的，正是本该在老白龙密室之中的，虎头山大当家赵康。
他那坊的这些异域女子中，显得没有那么特别，反倒让这里的女子生出几分亲切。
“公子稍待片刻。”那妇人说道，向着后院款款行去。
赵康负手立于园中，看那落英缤纷，间或不乏衣香鬓影的美人穿行其中，此时，应正值午时，然而，这阴城，特别是在这夜歌坊中遮天蔽日的古树下，几乎令人分不清昼与夜的区别。
赵康看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