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和四喜二人面前的,是个破碎的瓦罐,瓦罐没什么稀奇,但只要是尚春院的人,都知道,这瓦罐里装的,可是韩宝宝的心爱之物。
紫金将军。
这么神气的名儿,必定是只须亮头大牙口利的大蟋蟀。
那可是韩宝宝最得意的物件了。
人常说,蟋蟀不过百日。
而韩宝宝不知从哪儿寻了方子,生生将这紫金将军命人好生伺候着,竟是捱过了冬。
这在沙镇的纨绔子弟里,早就传成了奇闻。
韩宝宝打小就让人瞧不起,等到了韩府,身份是贵重多了,但他知道,这韩府里,得脸的奴才都和自己端着说话,但,有了这紫金将军就不一样了。
他只消出门时,把这蟋蟀装在那特制的白玉筒里,不论是谁,听见蟋蟀鸣叫,莫不是瞠目结舌。若是遇上同道中人,韩宝宝再将那白玉筒的盖子掀开条缝……
乖乖!
就是这沙镇最红的“姑娘”,都没这个派头!
你说,韩宝宝能不喜欢这紫金将军么?
这四喜,团子,还能有好么……
“不是我!”团子先是反应过来,他向后退着,离那瓦罐远些,“四喜,你完了,二少爷铁定要让你给紫金将军偿命!”
四喜是恐惧过了头,只剩下茫然。
他直愣愣的看着那被自己拍烂了的蟋蟀,脑子里不清不楚的想着,他明明记得,今儿二少爷回来,说要给紫金将军透透气,就给了自己这么千载难逢的好差事,四喜小心翼翼的捧着瓦罐,刚来到院子,他就听着里面的紫金将军声儿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已经是听不到半点声息了。
四喜不敢去和韩宝宝说,就贴着墙角偷偷放下罐子,打算看看那里面的紫金将军,是睡着了,还是……
谁料,那蟋蟀也狡猾的很,就在四喜这么一开罐子之时,它就飞了出来,继而高竖双翅,大声长鸣。四喜慌得和什么似的,恨不得堵上那蟋蟀的嘴。
可也就在这时,他被团子没轻没重的从后面踹了一脚。
接着……
“完了,完了……”四喜望着那稀烂的紫金将军,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团子毛骨悚然的就想往外逃,对,趁少爷还没回来,赶紧溜!
反正四喜人笨,只要少爷没看见,那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全凭他团子一张嘴!
“蠢货!”团子骂了句,立马转身就要向院外奔去。
“团子哥。”身后,有人唤道。
怎么,这院里还有其他人?
不管了,团子硬着头皮就向院外走去。
只要没被韩宝宝看见,就啥都好说!
“团子爷……”那人又身后阴阳怪气的唤道。
“你他娘的叫魂儿呢!”团子觉着这人肯定是和自己过不去,他干脆转身骂道。
谁料,这一转身,团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韩宝宝穿着件家常的丝绸寝衣,斜觑着团子。
方才那声儿是他唤的。
显然,韩宝宝是在屋里睡觉,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
“少爷,爷,是他,是他!”团子膝行上前,指着四喜道,“他把紫金将军弄死了!团子正预备着回禀您老人家!”
韩宝宝的脸色并不好看,有着睡不醒的虚浮。
他打量着团子,又看了眼四喜,最后,看到那身首分离的紫金将军。
树上飘下一片落叶,夕阳照在屋檐的脊兽上,韩宝宝眯着眼,朝着院前那块影壁看了会儿。
“娘的!”他破口大骂!
是夜,韩府众人都听见这尚春院团子的哀嚎。
韩二夫人坐在屋内,茶盖碰的叮叮响,“杏儿,去,让团子别嚎了!”
杏儿抱着大白猫,唇边浮过一个隐秘的微笑。
她口中答应着,待出了院子,却是找处僻静所在,抬头一心一意的欣赏着今晚的月色。
“王八崽子!”韩宝宝披着衣裳在院内来回踱步,“连你都觉得少爷我是个傻的?给我打!狠狠打!”
他口中骂着,指着那趴在长凳上的团子,吩咐两旁持杖的小厮道,“我看他还敢不敢……”
他话没说完,紫金将军死了,韩宝宝是动气,但他知道,这蟋蟀能养到这个天儿,已实属难得,再加上最近不顺的事儿太多,韩宝宝对这走鸡斗狗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但最让他气的是,这团子吃里扒外,那紫金将军怎么死的,韩宝宝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早在团子耍宝似的逗惹四喜,韩宝宝就醒了。他起床气还没地撒,团子就冒冒失失的撞了上来。
何况,团子方才一慌,袖子里掉出包东西,竟然是韩二夫人最爱吃的香糕……
韩宝宝一阵恶心,那些儿时陈烂的回忆全都涌上脑子!
他要打!
打死那些色眯眯的男人!
打死那些绕着他们母子不怀好意的坏种子!
尚春院的众人虽知韩宝宝不学无术,但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儿,一时间竟然无人上前相劝。
耳听着那团子的声儿越来越小……
“少爷,”四喜的处罚却要比团子轻多了,韩宝宝只是命他跪在墙角,说是给死去的紫金将军谢罪。
四喜这会儿回头一望,那团子快成了血葫芦,眼看着再打下去,就是要出人命。
韩宝宝仍在气头上,他听不见。
四喜转过头,他盯着地上的蟋蟀看了看,又朝着韩宝宝望去,“少爷!”
四喜的声儿大了,连带着正在执杖的小厮都愣了那么一下。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