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不过气。
木质的。
带着潮湿的气味。
幽暗的。
有张狰狞的脸。
“啊!”花清泉猛然惊醒。
他的汗浸湿了后背。
冷,真的冷。
他身上出着汗,却控制不住的打着摆子。
花清泉摸索着来到桌前,当那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明时。他这才将憋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重重呼了出来。
还好,是场噩梦。
梦里的一切都过于真实,他梦见自己在一副竖立在墙里的棺材中,不仅是他,还有那些模糊的人脸。
那些人脸都隔着水汽,不,不是水汽,那里有酒的味道。
花清泉再也忍不住胃里翻腾,他扑到窗前,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倒下了,那梦里酒的气息愈发浓郁,如有人用巨形酒囊将花清泉装入其中,用力晃动。
花清泉眼前皆是梦里那些模糊的人脸,他吐得一地秽物,竟是昏了过去。
夜。泉府。
老白龙兴致勃勃的坐在引泉对面,他最近总是这近乎病态的喜悦,很久没见到老白龙会如此高兴,这令引泉觉得恐慌。
“乖儿子,”老白龙伸出他那“利爪”,拉着引泉道:“来,让义父好好看看你。”
他抓着引泉,就像那毒蛛网住了猎物。引泉挣扎不得,或许,只要花清泉在老白龙的手里,引泉就是在老白龙的眼皮子底下,连动,都不敢动上那么一下的。
老白龙亦是深知如此,因此,引泉在他的眼里,就是格外愚蠢的好孩子。
他知道引泉对他忠心。可这颗心,只能给他一个人。
父母兄弟都不行,那个叫林芷的丫头……
老白龙凑近了望着引泉:“儿子,我那好儿媳什么时候来呀?”
引泉躬着身,他不敢正视老白龙的那双晦涩无光的双眼,那双眼睛,似乎天生就该在地下生活。
“真没用。”老白龙见得不到答复,幽幽一叹道,“若真不成,也只能我这个当爹的,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他越是亲昵和蔼,那爪子般的手,就将引泉扣得越紧。
引泉的腕上被老白龙掐出血迹,然而,他不敢反抗。甚至,此刻的引泉,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他知道老白龙在逼他。
然而,林芷是他作为一个“人”,最后的底线。
老白龙就像是个浸在毒水中的死胎,这些年,外面风云如何变幻,他不在乎,他总是带着那与生俱来的“恶”,不为别的,就是恶,那些痛苦扭曲的脸,在他看来是赏心悦事。那些挣扎求饶之声,在他听来,胜似莺歌燕语。
老白龙,就是天生的毒胚子。
“来,儿子,义父给你看样好东西。”引泉的忍耐让老白龙索然无味。
他似乎转眼就忘了林芷的事儿,忽然拉着引泉,推开门向着屋外檐廊的尽头走去。
当引泉跟着老白龙穿过檐廊,在廊尾的台阶下,老白龙嘻嘻一笑,竟是从腰间取出一支玉杵,“你来。”
他将玉杵交给引泉,“戳这儿!”
老白龙指着台阶旁的一处苔藓说道。
他是如此雀跃,竟像个顽童般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引泉。
引泉依言将玉杵向老白龙所说之处,碰了那么一下。
“哎呀!用点劲儿!”老白龙那爪子紧扣着引泉的手腕,向着台阶旁的那处苔藓稍稍用力一捅——
他疯了!
引泉突然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眩晕,脑中首先闪过这个念头。
他们本是立在这檐廊之尾,然而,引泉却看到,面前的长廊开始向后移动,而此时,竟有间石屋自地下升起!
老白龙得意的向引泉看去,他知道,引泉会惊讶,他更知道,这惊讶里,还透着恐惧。
恐惧,便是老白龙最喜欢的东西。
个中滋味,尤为美妙。
“走吧。”老白龙自虎头山被救出后,就很少走动。
引泉刚想俯身将他背起,却见从石屋内走出一体型壮硕的蛊人。
那蛊人将老白龙负于背上,若不细看,倒像是个成年男子背上长出一块肉瘤。
蛊人背着老白龙走在前方,引泉紧跟其后。
等进了这石屋,引泉这才发现——
这座从地下升起的石屋,不过只是用来迎接老白龙的。而此处通往的,却是位于整座泉府之下的另一座“秘府”。
此刻若是寻常人看见,会以为是老白龙天生是耗子精变得,又或是在虎头山的地牢住得有瘾。
这泉府上面一个样儿,地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引泉跟着老白龙一路前行,心中即是骇然,又强逼着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先前,引泉所见藏有赵康的那间密室,于泉府,不过是这地下的一部分而已。
而此时,引泉越是跟着那蛊人向前,心中就愈发惊惧。
他曾以为那密室中的蛊人,已是极致。然而,等他来到这秘府之中,才发现诸如那样的密室,还有许多个……
引泉的脚步愈发沉重,他不敢去想,这样的密室里,是否还关着其他“蛊人”。
他亦不敢去想,倘若这些蛊人倾巢而出……
那么,沙镇就会在顷刻间沦为人间地狱!
引泉曾对那个虎头山大当家赵康,所燃起的一点希望,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在跟着老白龙一路前行中,渐渐的熄灭了……
赵康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他一人又怎能对抗如此不计胜数的蛊人!
如果赵康失败了,那么,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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