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
林芷听着杏花林的伙计,似乎是阿周与六指他们出来搬酒。
引泉先从车上下来,他手向前递着,谁料林芷却是利落的跳了下车。
这不大的一会儿,引泉已是接连被林芷“拒绝”了两回。
就是寻常如阿周阿旺这样的男子,也定会觉得丢了面子。
而林芷看着引泉,看着他只是毫不在意的,和杏花林的伙计们打了个招呼。
因为之前有次引泉曾经恶作剧的替老吴修了胡子,导致老吴现在一看到引泉,就恨得牙痒痒。
偏偏这小子是泉府的掌柜,又身怀武功,因此老吴恨归恨,也不怎么敢得罪引泉。
老吴只能背过脸去,装作在盘点架上酒坛。
“这酒是什么,不是泉府的?”老吴听到引泉在身后问道。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老吴豁出去自己年纪一大把,有个头疼耳背的很正常。他放下毛笔,扶着头自言自语道:“怪了,这刚数到哪儿了呢?”
他说着,又从架子下方取过一叠账簿,装模作样的在那儿翻着。
过了会儿后,老吴听着身后没声音了,约摸着引泉应是已经走了,谁料回头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引泉笑眯眯的,正趴在柜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老吴。
老吴当个一辈子的老光棍,从未被人用这样热切的眼神看过,他立刻就败下阵来,求救般的望着刚跟阿旺说完话的林芷。
林芷方才下了车,正与伙计们将泉府运来的酒坛安放好,她仿似直到这会儿才注意到引泉还没走般的。
林芷皱了皱眉,向着柜台走来。
她一来,老吴就松了口气。横竖有林姑娘在这儿,这泉府的小白脸也就不会对自己这么的,这么的“不怀好意”。
“引泉,”林芷看着引泉折腾老吴,她对此感到不解,不是引泉的做法,而是,引泉这突然转变的性格。
她想起当日一行人赴往虎头山时,引泉曾在客栈戏耍韩府的酒师,那会儿的自己还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同伴……
后来,等着遇到了老白龙,林芷才发现,引泉真正的用意。
引泉似乎总是这样,越是有事发生,就越没个“正形”。
林芷这样想着,她决定不管引泉是否能够回答,她都要试上一下。
“引泉,我有话和你说。”林芷敲了敲柜台,她示意引泉跟自己到外面说话。
然而也不知这引泉是真没听懂还是假装不明白,他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老吴,嗯的一声道:“说罢!”
他这样糊涂着,林芷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咳嗽了一声:“你还有事儿?”
引泉对这句不言而喻的逐客令倒是听明白了。他转身含笑看着林芷,“成,我回泉府了。”
他这样的愉快,几乎带了点喜气洋洋的意味,林芷心中纳罕,忽然想到某种不可能的“可能”。
难道,那个老白龙,死了?
林芷望着引泉的背影,她愈发觉得,是有这么种可能。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倒是很可以高兴一下。
但如果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林芷脸沉了一沉,那么,这泉府,杏花林,就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了……
林芷的猜测是对的,离开了杏花林,引泉脸上那种高兴的神色便渐渐消失了。就好像有谁用抹布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抹过一遍,那浓墨重彩的笑意也就转而被擦拭干净。
他觉着自己不是东西,先前是老白龙的狗,如今又听命于赵康。
原先对林芷的那点企盼,也早就在这夹缝中被磨灭了。
天空飘过一片云,那稀薄的阳光,似乎是不甘心的挣扎了几下,便又隐没在云层之后。
如此,才有些暖意的天,就又有些渗人的凉意。
引泉没有向泉府走去,赵康让他去一个地方。
阴城,沙府。
引泉特意挑了天快黑的时候,来到沙府。然而,到了沙府,他却突然笑了,在阳城生活久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阴城常年无光,白昼和黑夜,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是引泉第一次来到沙府,这个在沙镇能与韩府并肩的豪门大户。
如今,只能算是一座奢靡的废墟。
不知此处发生过什么,但那种即使被雨冲过,被风吹过的血腥气,在这样的夜里,尤为刺鼻。
引泉不喜欢鲜血,这让他想起老白龙,那条此刻应是在泉府沉睡着的老白龙。
这让引泉觉得讽刺,老白龙以为赵康中了蛊毒,又不知出于是何用意的命自己接近林芷。
而这与赵康的计划却是不谋而合。
赵康,同样让引泉在跟随林芷运酒之时,留意着杏花林的一切。
这世上最无情无义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引泉翻过沙府的围墙,不管怎么说,他眼看着赵康在喝下蛊酒后,还能神志清醒的安排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就在那一刻,引泉信了赵康。
他相信赵康是能够救他的亲弟弟“清泉”的……
引泉环绕着沙府走了一圈,沙府极大,可那浓烈的血腥气,却是聚拢在一处。
他顺着那气味一路寻去,饶是引泉见多了人间惨象,但眼前的情景,也是令他吃了一惊。
在一处应是沙老爷所住的房子外,横着具女子的尸体。那女子容貌生的娇美,却被人似是用利器伤了双眼,变成空荡荡的两颗血洞。
而在这女子的身后,那房子却是一半的墙壁连同屋顶,都被蛛丝般的银线缠满,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