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空气中突然传来股颇有些熟悉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王三儿回想片刻,险些跳起来。
这不正是灵茅的气味!那日从药田采走的灵茅林海拿了一半,剩余的叫大伙均分了,托这药草的福,王三儿昨天刚破入凡胎境四层,甚至感觉还有进境。
王三儿眯起了眼睛,他当然不会认不得这个地方,刘秀负责的药田本来就离村落近,今儿喝完酒席竟不知不觉走到这来。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又长出一批灵茅,虽然远看上去稀疏得很,但尝过服用灵茅助长灵力好处的王三儿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不用王三儿招呼,人群里有醒过劲儿的少年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更看到那绰号“侯子”的干瘦少年偷摸地把摘下的灵茅叶往嘴里塞,只有林海把手笼在袖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冲出去的一票人,就像猎人在看放出去的猎犬。王三儿边拔下灵茅,边用余光瞅着林海,一时间酒意也上了头,心里生出个可怕念头来:若是我早得了这灵茅叶,何必事事以你马首是瞻,听任你不劳而获?
似乎是觉察到了窥探,褐衣少年的目光移了过来,王三儿连连赔笑。
王三儿是亲眼见着林海入杂役司的,短短一年就几乎跨入了凡胎境的巅峰。
他虽然心眼小,但也知道仙凡有别,有的人生来就是修道种子,能够成仙的。
林海无疑就是这种人,所以大家都愿意把他当老大。可是,那日刘秀的表现在王三儿心里生了根。
刚修行两个月却已凡胎境三层。
与其说是刘秀同样天赋异禀,王三儿宁愿相信是服用灵茅叶的作用。
或者说,无论真相如何不重要了,王三儿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相信不靠灵根也能凭借外物和努力在修行路上畅通无阻的借口。
人就是这样,在很多时候动力只是源于一个虚假的希望。
旁边忽得爆发出一阵哄闹,两个少年在地上厮打起来,最终那个强壮一点的占了上风,气喘吁吁地用膝盖把对手压在身下,随后抬头看着四周同伴,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在炫耀力量。
此人王三儿认得,大家都管他叫壮子,在自己这群人中算是修行有希望的,可被压在下面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不过很快王三儿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只听那少年叫嚷道:“这片地是管事新分给我和哥哥的,你们凭什么拿走这地里的灵茅?”
王三儿这才知原来那刘秀向管事申请换了差事,虽然有些可惜,不能杀杀他的风头,可这样以来,刘秀没了能生出灵茅的药田,进宗又远不如王三儿早,还能怕他翻了天去?
“新人啊……你问我凭什么?”王三儿一字一句地念着,慢慢踱了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狞笑道:“有本事你去向管事告状啊,说你接手药田之后不思为宗里做贡献,反而把一大片杂草像宝一样供了起来?我们哥几个气不过义务帮田里除害,奈何你不领情,还要恶人先告状?”
这才是王三儿有恃无恐的依仗!燕然宗最忌内斗,附属的杂役司也不例外,可王三儿这套说辞冠冕堂皇,一时间竟让人反驳不得。
少年索性闭了口,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王三儿,突然“呸”的一声,啐了王三儿一脸。后者正得意地想再说些什么,猝不及防间中了招。
王三儿愣了一下,唾液黏在脸庞上是冰凉的触觉。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在短暂的安静后,猛得动了。
“格老子的,小兔崽子,给老子爬!”王三儿一边骂着,脚下一边阴狠地踹向少年腹部,少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旁边人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身上又多中了不少黑拳黑脚。
那少年被打得狠了,开始的奋力反抗慢慢弱了下来,最后趴在地上弯成虾米似的没了动静。
“行了。”林海在不远处咳嗽了一声。
“给我爬!”也许今天是真的喝多了,王三儿头一次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不停地蹬着少年的屁股,谁知自家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似乎直戳到心里去。
周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林海缓缓收回了甩出的右手,声音幽幽:“我寻思着说话声太小,找了面皮鼓敲个大响好让大伙听着。”
平日里最会来事的是王三儿,但这一帮少年中却没有怕他的,唯独林海开口的时候,大伙连插嘴也不敢,不仅仅是因为林海的修为,更多的是,畏惧林海那藏在沉默后的狠戾。
还记得林海刚来时一个待了四年的老杂役自持资历,放话出去要让新人上缴一半的药丹,那人已是凡胎境七层,走到林海面前伸手去拍他的脸,却被林海突然发难,咬下了半只耳朵,从此杂役司都知道了有个狠人名叫林海。管事张传各罚了两人六个月药丹供应,半年后老杂役期满还乡,林海却已在冲击凡胎八层的关卡了。
王三儿低着头,比刚才还压抑的寂静笼罩在药田中,就在众人皆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王三儿抬起了头,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林老大,你看这兔崽子还没断气,好着呢!”王三儿说着,蹲下来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然后直起身冲林海笑道。
林海注视着王三儿,脸上似笑非笑,半响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走了!”
王三儿一下子恢复了气力,跟往常一样咋呼着:“那谁,壮子把灵茅都扛起来啊,走啊,老大都说了,愣着干嘛啊?”
一群人沉默了片刻,复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