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精在这一小片海域仗着“人多势众”向来都是横着游,头一次遇到真真切切蹬鼻子上脸的两脚妖怪,简直气得手足无措。几十条胳膊当即挥上来,爪尖霍霍,企图把两人刺成莲蓬。
云荟兮的腿痛得使不上劲,好似两条随风晃荡的腊肠,想要垂死挣扎都费力。她只能抓紧了纪恩还的手臂,短短几秒内把“小心”二字颠来倒去地念叨了好几遍,听来像是一句意义不明的咒语。
最后的“心”字还未说出口,纪恩还脚下的脑袋突然矮了下去,两人身体噌噌地往下坠,怪物的利爪擦着鼻尖从眼前晃过,她呼吸一窒,猛地低头去看——
脚下正是先前被击中咽喉的身体。这张脸上眉眼倒挂,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身形正急速地萎缩,光滑的白色皮肤蜿蜒开道道沟壑,片刻间已不复人形。
居然是一次有效攻击……难道怪物的弱点生在嘴里?
未及细想,甲板那头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声,俩小弟大概是被众妖的一惊一乍唤回了魂,停了几拍的枪声再度炸开,子弹噼里啪啦地飞窜过来。怪物像是怕痛,被打得摇头摆脑,手舞足蹈。
纪恩还身形一跃,趁仇恨暂时转移,迅速拎着云荟兮落地。来不及看怪物的反应,他片刻不停,纵身向前,转眼间蹿出十来米远。
飞快的步子扬起混着海水的沙,很快缩短了两人与船身间的距离,他向对讲机那头喊:“把船往岸边靠!”
船长的声音透着苦涩:“我……我已经在尽力了,但是船速不知怎么的……”
话说得语焉不详,纪恩还顿时收紧了脚步,视线在船身和后方的怪物间快速掠过,眉头猛地一皱。
云荟兮也探出脑袋去看,不禁有点头皮发麻。怪物像是为了避开子弹,又潜入水下,只伸出几十条细长的胳膊攀住了船尾。扭曲的水面下是密密麻麻的脸,个个看来咬牙切齿,竟好似全然不在意飞速转动的螺旋推进器,顶着海水巨大的推力,一心要将船向后拖动。
纪恩还眼皮跳了跳,眉眼间阴云密布,“你只管往前开!”
船体毕竟动力更足,很快在这场抗衡中胜出,渐渐提速时顺势将怪物带出海面。纪恩还直接踩进了海水,快速向前移动,不时回头观察怪物的动作。
云荟兮终于逮着机会,自告奋勇地提议:“你别分心,把枪给我。”
他挑起眉,脚下不停,说话更简短干脆:“做什么?”
“你负责跑上船,我来打退这怪物。”
她仿佛极有自信,脸色煞有介事,纪恩还有一瞬的愣怔,瞥向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透着怀疑。
她也挑了挑眉。
并不是平白无故生出的自信,其实在怪物身上时她就察觉到了:自己再次被极度的恐慌催出了超乎寻常的感知力,只是受制于半残的身体,一直没能发挥出作用。
但她此刻不但能看出怪物的行为轨迹,还微妙地感受到了纪恩还的某种焦躁——
不同于离开隧道时的疲惫,也不是对于频繁产生的障碍感到不耐,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情绪。如果不是先前见到那几只妖落海后的表现,她或许体会不到这种负面情绪是来源于“怕水”。
云荟兮有点于心不忍,眼下这位坚强的大佬顶着铺天盖地的浪,用负伤的胳膊拖着她一路狂奔,随时一心二用,既要跟紧船只的速度,又要时刻紧盯怪物的动作,似乎负担太重。
她决定不再耽误时间,直接从他的枪套里抽出枪,学着他的样子麻利地拉栓上膛,“就像你对船长说的,你只管往前,我来看好背后。”
枪身比想象中要沉一点,她两手托起枪把,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后方,怪物正攀附着船体,有几只脑袋高高地浮出水面。
纪恩还看了她一眼,抬手调整了她的手势,相当冷静地泼冷水:“随你。”
她没理会他,食指用力向后拉动,掌心顿时感受到猛烈的震颤,一股推力顺着手腕传递到肩膀,直把小半个身体往后一掀。
纪恩还真没管她,一心一意全力向前,转瞬间已十分接近上船的位置。她没顾上回正身体,偏过脑袋去观察怪物的反应。
怪物压根毫无反应。
她抬了抬眉毛,微微调整了身体倾斜的幅度,情绪还算稳定。毕竟只能看清怪物的动作,从未接受过相应的训练,一击命中未免是异想天开。
又尝试了两次,都未取得成效,怪物却很快注意到了她的攻击,十几只脑袋都扭转过来,眈眈盯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它依然不愿撒手,胳膊抱着船尾,眼口鼻都一张一翕,竟在向他们耀武扬威。
云荟兮更集中精神,缓缓吸入一口气,屏息凝视住怪物看向她的视线。风声、浪声、呼喊声,悉数从耳边退去,脑海里像是瞬间放空,又像是被眼前的画面填满:望不到头的蓝色海面,仿佛静止的船只,咄咄逼人的怪物,和一只笔直向前的枪口。
她又扣动扳机,眼睛眯缝起来,留意到了子弹运动的轨迹。双方都在移动,子弹飞出枪膛后呈一道细微的弧线,从怪物的身体左侧偏开,向下射入了海面。
她将枪口往右上微微一提,怪物正要张开嘴,又一发子弹凌厉地划破空气,径直从一张嘴中穿过,整只脑袋竟应声迸裂开来——
传说中的爆头?
她愣了一瞬,移开眼前的枪。
怪物果然像是受到极大冲击,攀住船尾的胳膊渐次松开,巨大的身体承受不住船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