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荟兮前脚离开,后脚乔乔嘴角一咧、眼睛一闭,皱起小脸就嚎啕大哭,嘶声力竭的劲头没控制住,毛茸茸的两条耳朵噗嗤一声弹了出来。
林谷风手忙脚乱地哄,脑门都冒汗。
道左一边凑过来,一边把圆乎乎的脑门摸了又摸,小声问:“师父,小荟这是怎么了?”
当然,他明白刚才那一刻云荟兮发生了何种反应,但依然奇怪,十几年来,她和云蔚兮从未发生过妖化,若不是师父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和道右,这兄妹二人妥妥的是两只妖精,他完全都只当他们是普通人类。
林谷风凝着脸,没有回话,道左啧了一声,又说:“怎么会呢……按理来说,妖类能分辨同类和食物的区别啊?”
林谷风凝重的脸色倏地青筋暴跳,一记毛栗狠狠落在道左头上。
“瞎说什么食物不食物的,吓坏小孩子!”
道左呼痛,嘴里嘶嘶吸气,转头瞧见乔乔涕泪横流的脸上大为惶恐,乌溜溜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地转,不禁安慰道:“不是,乔乔当然不能吃,谁也不能吃。”
乔乔是兔妖,兔妖和兔子,区别之大犹如鸿沟。
毕竟千万年来,妖与人类一样,仅靠两性结合繁衍后代,至于动物修炼化妖……到底只是神话传说。
林谷风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乔乔搂在臂弯里,缓缓给他拍着背,目光正对着门外一座石灯,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在瞳孔里,微微跳跃着光。
“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暂时先压制住小荟的妖性,”他把眉头皱起来,声音变得更低:“眼下更令人担忧的,是阿蔚。”
***
云荟兮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房间,把行李放在床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房内另一张床铺上。
掉了漆的床架,木板拼接的床板,是哥哥小时候的床铺。
她和哥哥在道观度过了整个童年,直到上初中的年纪,才双双被送往寄宿制学校。那么多年过去,这个房间似乎依然留有二人的气息。
靠门处的墙面上,好几道红、蓝色粉笔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是她和哥哥每年替对方记录的身高。
云荟兮轻轻抿了抿唇角,在那张空床铺上坐下来,缓缓把整个身体躺下去。
床上没铺床褥,硌得肩胛骨发疼。
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那天夜里吵架的场景,她摔门而出的动静,现在想来都震耳欲聋。
鼻头又酸又涨,她咬住嘴唇,不敢掉眼泪。
至少现在,还不是掉眼泪的时候。
夜色逐渐蚕食了夕阳酡红的余晖,黑暗侵袭上来,把床上的人影隐没下去,只剩隐约两点瞳光,定定注视着榆木窗台。
先前被压下去的念头又冒出来。
她不想这样干巴巴地等。
麻利地起身,冲了个澡,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斋堂。
***
一张圆桌,五张板凳,花样繁多的十多道菜已经摆上了桌。
云荟兮粗略扫了一眼,很有点意外,炝拌莴笋丝、香菇炒青豆、炸萝卜丸子、竹笋炖豆腐果、玉米烙,怎么那么合自己胃口呢……
目光微微一转,落在眼前身段瘦削的大男孩儿脸上。
他面颊流着汗,额角几缕短发贴着脑门,半睁半合的眼睛还是那样慵懒,正眼皮都不抬地分发碗筷。
云荟兮挑了张板凳坐下来,他手上动作慢了一拍,缓缓开口说道:“云荟兮,你很多年没回来了。”
懒洋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云荟兮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不满。
“这……这不回来了嘛,”她有点心虚,“来看看林师父和你们。”
“嗯,顺便让我们帮点忙。”
她把脑袋往下埋了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也不是……”
道右从冷柜里拿出一壶冰冻过的柠檬茶,给五只杯子一一满上,然后坐下来,吹了一口,慢慢地喝,如同在喝一杯滚烫的热茶。
半垂的眼皮,慢条斯理的动作,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整个老气横秋的派头,硬把一张十足清秀的脸烘托出了点压迫感。
云荟兮没来由地张嘴讨好:“道右,你现在的手艺很不错啊,那么多菜,都一个人做的?”
道右瞥了眼满桌的菜,依旧不冷不热地:“那不然,你是稀客,那么久不回来,当然要好好招待。”
“那不是因为……”没人带我回来。
云荟兮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能那样说,既把哥哥给出卖了,还显得自己特别不独立。于是话到嘴边,找了个怎么都不出错的借口:“因为学习太忙了嘛。”
道右又喝了口茶,也不说话,她着急忙慌地换了个话题:“别说我了,你们最近呢?修炼得怎么样了?”
“哦?”男孩儿终于拿正眼看她的脸,“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怪力乱神的么。”
云荟兮窘迫地摇头:“也没有啊,每次上香,我可都是毕恭毕敬的。”
道右半天不说话,手中的水杯放下又拿起,未送到嘴边,终究还是开口:“阿蔚的事,你别担心,有我们在。”
云荟兮心头一跳,“你们……有线索了?”
还未得到回应,一抹黑色的人影风风火火地扑到身边。
“哟!柠檬茶啊!阿右,你什么时候买的柠檬?”道左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吧唧嘴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表情很有点浮夸。
“早上下山买的。”道右又垂下眼皮。
道左一脸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