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四处都是静谧无声,月亮缓缓升至中天,透过窗格,月色四四方方地落在道右的脸上。
他从地铺上翻身坐起来,道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云蔚兮的单人床上,一条腿伸出床沿外,看着颤颤巍巍,竟没睡掉下来。
安静地从卧室退出去,他径直走向杨师傅之前提到的那个树丛。
时隔四五日,树丛中几乎已瞧不见任何痕迹,直到天边隐隐泛起一线光,他突然被一根半折的树枝刮到面颊,回头看去,眼神微微一闪。
***
第二日清晨,日光渐起时,云荟兮睡意迷蒙地推开房门,突然心头一跳。
昏暗的沙发上有道乌漆漆的身影,定睛一瞧,才发觉是道右正横靠在上头小憩,长胳膊长腿似乎伸展不开,一双眉头轻轻蹙紧。
明明打了地铺……难道还不如这小沙发舒服?
视线转到桌上的早餐,油条、豆花、煎饼、糍粑,各式各样一应俱全,心里更是一惊:阿右这是成了田螺姑娘了?
草草洗漱完,道左也推开门,动静挺大,道右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一天算是正是开始,吃过早餐,云荟兮随两人坐上开往邻市的大巴,一路上颠颠晃晃,她几次想开口,问两人这是去哪,话到嘴边被生生憋住了。
要他们怎么答呢?
一本正经地去找妖怪这种事,估计不怎么适合在大巴上商讨。
一憋就憋了两个多小时,三人下车后,云荟兮已经急不可耐,“我们去哪里找妖精?”
道右有些失笑,“离这儿不远,走过去也花不了多久。”
她哦了一声,没走几步,又问:“妖精是什么样?”
道左脸上有点无精打采,说:“除了办事效率特别特别低之外,和人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这趟过去打听情况,可能一夜都回不了家。”
她奇道:“和人没什么区别?”
“对啊,生活在人类的活动范围,那必须得保持人形啊,”道左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昨晚不是和你说了,他们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化出原型的。”
云荟兮想了想,好像确实提过这一茬,这么看来……妖也不容易啊。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三人在一栋十来层高的建筑前停下脚步,云荟兮抬眼一瞧,眼里不由浮起些疑惑。
转头去看,道左和道右面色如常,走进顶天立地的玻璃大门,疑惑转而成了大失所望。
俗气的砖红色外立面,粗暴的大幅招牌,下头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滚动的发光字幕:大床房最低119元起,标准间最低99元起,更有低价钟点房供您选择!
城市快捷连锁酒店,那么缺乏想象力的吗?
前台小姐冲三人扬起个标准的笑,道右轻声说:“找秦先生。”
那张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而敛了敛神色,拿起桌面上的无线对讲机:“有客人,来开一下四号电梯。”
很快,有道细长的人影迎着三人走来,待走近了,云荟兮见他容貌十分年轻,二十岁出头,光滑白净的脸好似一颗水煮蛋,两道眉毛极细又极弯,像是贴在脸上,一双丹凤眼灵活地转动,倒与假面一般的脸十分不相称。
这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体,看向三人的眼珠却没动,几乎一百八十度地移向一边,然后他四平八稳地一弯腰,说:“这边请。”
云荟兮心头砰砰乱跳,忙收回视线。
电梯在第二层与第三层的中间停下,轿门缓缓向两侧移开,白脸男子说:“秦先生正外出用餐,你们可以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道右应了一声,与道左径直走出轿厢,云荟兮几步跟上,压低了声音问:“秦先生是谁?”
道右答得简略:“是这里的负责人。”
她哦了一声,不再问话,一双眼睛到处地看。
这大厅面积也着实算不上大,从陈设来看有了些年头,墙上密密麻麻的线路,铺排得整齐,和墙壁刷成了一个色。脚下的地毯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图案,磨秃了毛,还不时能发现漂白水清洗的痕迹。
或许因为是午饭时间,大厅里只寥寥几名办事人员,坐在黑色大理石柜台后头,个个如白脸男子一般不苟言笑,一身笔挺的制服,看来严肃得很。
其中一人正在办理业务,柜台对面坐着名大男孩儿,留着板寸头,穿不太合体的格子衬衫,肩上斜挎一只黑色皮包,几乎是标准的it男打扮,正低头默默填写表格,脸上也是平静的表情。
云荟兮有些意外,妖类居然是这么的正常而……呆板?
见道左和道右在尽头处的办公室前等她,她一路小跑上前。
道左好笑地问:“怎么了?感觉这里怎么样?”
云荟兮犹豫再三,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时间走向下午一点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青年男子低头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到办公椅上。
他坐下来,解开灰色西服的纽扣,将刻有“妖类联合部江海办事处”的铭牌贴着桌边放好,又戴上搁在抽屉里的黑框眼镜,看向三人时愣了一瞬,“你们几位……什么时候到的?”
道右脸上是习以为常的表情,“大概十分钟之前,龙灰先生带我们上来的。”
青年男子皱了皱眉头,没回话,翻开面前的皮面笔记本,说:“你们的问题,林谷风已经和我沟通过了,我正在派人搜索这一段时间南州市的异常报告,稍后给你们消息。”
道左垮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