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晚自习。班里看起来一片平静,实际上小纸团疯狂传递,大家的好奇心都蠢蠢欲动,甚至趁班主任不在的一小会儿时间窃窃私语。
“老刘说待会儿让路敞第一个选座,凭什么?”
“关爱一下新同学嘛。说的好像人家会跟你抢似的。”
“我觉得不公平,他又不是自己凭本事考第一的。”
“我只希望他别坐我想要的那张桌子!我跟xx已经说好了要坐同桌的!”
“你跟xx?你俩什么时候谈的?”
“恍恍惚惚哈哈哈早恋耽误学习,路敞真坐了你的位置也算替师行道了。”
“”
班里暗潮涌动,关浔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来戳去,也没什么心思做题。
人家不偷不抢的,爱坐哪儿坐哪儿。管你们屁事。
他抬头看去,第一排边上那人还安安稳稳地坐着,像身处乱流中静止不动的一颗小石头。
上次的粗口事件过后,路敞在班里几乎面临被孤立的局面。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其实没人真的敢去跟他交朋友。
万一又被骂一句,多少会被旁观者嘲笑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巴结奉承什么的。这帮人年纪不大,倒是都很要面子。
如果是在别的班,关浔想,他应该早就被班主任找去谈心了。尤其是国际学生的身份,总是会更受关注一点。
最好是隔壁宋老师班里。2班的学生一天天臭屁的不得了,仗着自己班有个好脾气的男神当班主任肆无忌惮地炫耀。
但他偏偏被送进了1班,老刘手底下。
刘忠书已经在一中教了几十年的数学了,年过半百,带过的学生不计其数,班主任也当了一届又一届。
他为人严厉刻板,工作上向来奉行成绩至上的原则。管你是男是女是土是洋,在他眼里,除了考试分数有高低,其他的没谁不一样。
第一次让路敞先挑位置,也就因为他上学期期末没有参加考试,无法确定成绩排名,才给了这样的照顾。以后是肯定不会再有了。
他会怎么选择?
关浔突然也好奇起来。
最后十几分钟,老刘把所有人都清出了教室。
一整个班的学生都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分外拥挤。关浔仗着自己排名靠后就躲得远了些,靠在2班教室外的走廊上等着。
有2班的学生看见他在外面站着,知道隔壁在排座位,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路敞。”
第一个进教室的果然是他。有不少人趴在窗外看着他进去,瞪大了眼。人群里一阵骚动。
不管他坐哪都会有人“骚动”的。关浔不以为然,也没上前去凑热闹,继续与世无争地等着老刘叫自己的名字。
排个位也就十分钟的事儿,等会儿进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都安静!别的班还没下课。”老刘站在1班前门门口,继续往下念名单,“穆漾,进。”
“”
等念到关浔的时候,班里头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教室外只剩三个人。
“关浔。”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直起身,走进班里,越过一排排座位,又习惯性地往最后走。
今天看他的人似乎比往常都多。关浔被一道道目光盯得有点发毛,心想大家都是同学,这是干嘛,他最近乖得很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怎么没看见路敞?
余光里没扫到人,关浔有些纳闷儿。一直到了最后一排,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大半个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半晌,关浔站在一列列课桌间留出的走道里,敲了敲最后一张桌子的桌角。
路敞坐在最后一排靠走廊的座位上,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让我进去呗。”关浔说。
“同桌。”
关浔潜意识里觉得,最后一排,是独属于自己的地方。没人跟他争这个位置,也没人愿意坐这儿。谁想到反倒让这里成了他的盲点,以至于走了大半个班,他愣是没发现路敞坐在哪。
更没想到这少爷坐这儿来了。
路敞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让了让,看着他坐进里面靠窗的位置。
下课铃响起,班里瞬间嘈杂起来。大家兴高采烈地搬书挪椅子,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到新座位上。
关浔不用费这功夫,饶有兴致地看着路敞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跑了两趟,动作迅速地把书码的整整齐齐,又自己的位置整理干净。
直到没什么可干的了。他又从刚码好的课本里抽出一本语文书来,翻开。
“你还不回家?”
“我们顺路。”关浔问,“一起走?”
路敞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好像根本没跟他对上目光就匆匆低下头,回绝道,“不用了,谢谢。”
关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收拾好东西拎起外套,单手往桌面上一撑,从前排跳了出去。
周博被他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小说连称少侠好身手。
关浔哦了一声,把练习册丢给他。自己头也没回地往班外走,只抬起胳膊挥了挥,说了声“明天见”。独自离去的背影像个寂寞的王者。
那声“明天见”,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路敞刚要站起来让路,见状又坐了回去,神色平淡地看着关浔装完逼,挥一挥衣袖消失在班门口。
良久,他的目光才得以收回,重新低了下去。
入秋后的夜晚很有些凉意。公交站前,关浔穿上了校服外套,对着黑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