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苍梧堂狼狈而逃,不敢再回去,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不知怎么竟然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是谁。
过了许久,已是月上中天,山风掠过,她才清醒过来。
此刻正在穹崖,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姜笺从竹林里出来,看见楚敛在此吃了一惊,惊道:“小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在月光下细看才发现她额头上在淌血,整个人神情恍惚,只好把她先带回房间,为她拿白玉止血散止住了不断流出来的血,又悉心用纱布包扎完好。
从小姜笺就对她很不错,直到后来收了慕清明为徒,也同样让慕清明到她身边来,成了她第一个心腹。
哪怕后来有了湘帘与叶繁,她也是一点点的试探,直到能够确认他们是忠于自己一个人的。
说到底,人只能信任自己,因为这永远都不会被背叛。
姜笺问她:“小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
楚敛此时才感觉到隐隐的头疼,仿佛骨头裂开一般,看着一脸关切的姜笺久久不语,她该怎么说,说是她尊敬的父亲差点亲手置她于死地。
她心中绝望又悲恸,究竟为何如此,低着头,闷闷的问道:“姜师父,你可知,父亲为何不喜我?”
姜笺当时只不过顿了顿,楚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沉寂下来,姜笺叹了一口气。
楚敛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已经很老成的语气,她抬起头注视着姜笺,一字一句道:“姜师父与父亲乃是多年挚友,应当知晓一二的。”
姜笺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真是打他个措手不及,只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小公子,追问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父亲对她实在不算好,却也尽到了为人父的职责,挑剔不出错来。
若是一视同仁的冷淡也就罢了,可偏偏楚肆是这样的爱憎分明的态度,对楚虞那般的和善,对她却如此冷淡。
也许只是对她望子成龙心切,也许只不过是恨她的到来,究竟是为何,除了楚肆自己心里明白外,恐怕旁人都是不得而知的。
人的改变有时要长长久久的日积月累,也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瞬,或者一句话,她也说不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父亲的苛责,她想,她定然不是一时才会变的,她也曾真心想与父亲兄长亲近,人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接纳和不顾颜面。
再后来,兄长出了事,她被推上少主之位,移居湮华楼,父亲与她对话渐多,感情上却越来越疏远。
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刻薄,冷淡即可,如若讨厌所有人,只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目空一切。
少年的仇恨总是那么容易形成,也很容易一时被蒙蔽了双眼,为人利用。
“少主,谢姨娘做了两件衣裳送过来。”
楚敛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上次将她带到铸剑山庄,也不过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她身边已经有人服侍,不需要送人来了,并打断一些不好的猜测罢了,算是个临时的挡箭牌。
慕清明也在十四堂,歇息之际走过来打开包袱看了看,夸赞道:“谢姨娘的手艺不错。”
那是件薄软的白色中衣和竹纹锦缎深绿夏袍,她们这些常年做绣活的人眼力都很不错,只要细看几次就可以做出差不多合身的衣裳,楚敛看了一眼,大小倒是很合适,样式也很好。
对湘帘吩咐道:“回去告诉谢姨娘,衣裳很好,不过家里有绣房,不用特意做了。”
“是。”
湘帘出去转告谢眉若,慕清明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少主不试一下?穿起来应该很舒适。”
“放起来吧。”楚敛扬眉道。
那一针一线里都饱含着谢眉若对那个名为她夫君的人的情意绵绵,再如何舒适她也穿不起,承载着一个少女真心的衣裳。
门外,谢眉若听了湘帘转告的话,脸上扬起很自然温婉的笑,温温柔柔的对湘帘道了谢:“多谢湘帘姑娘。”
谢眉若道谢后转身离开了,湘帘回禀了一句,楚敛转头也就忘了这件事。
很快,日已近仲夏,楚敛身着轻袍,与慕清明沿着翠竹小径从清溪小筑回来,一边和她道:“既然如此,明日出发,也就顺路去一趟,省得夜长梦多。”
她一个侧眼,正巧看见一个躲在假山后的人影,露出一片蓝色的衣角,慕清明看了一眼,也注意到了,神色一厉,冷冷喝道:“何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快出来。
听见了慕清明的声音,那人一顿,地上的影子和衣角就不见了,应该是被吓跑了,不过慕清明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踩着假山石,一个跟头翻过去,就在那头堵住了人。
慕清明说了一声:“少主,是谢姑娘。”
谢眉若不敢看她们,低着头,露出秀气的眉,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楚敛心中一动。
谢眉若咬了咬唇,福身赔罪:“婢妾冲撞了,请少主见谅,婢妾告退。”
“等一下。”楚敛突然出声叫住谢眉若,看了一眼慕清明,吩咐道:“清明,你先退下。”
“是,少主。”
等慕清明退下后,楚敛才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谢眉若苦笑一下,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并未生气。”
“你有什么事吗,若没有事就先退下吧。”
“那少主,您这是要出门去吗?”谢眉若急忙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