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并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却足以让许朗觉得恍如隔世。从三月到五月底,他与秀意分别已整整三个月。
秀意换了号码,没有告诉他。他联系不到她,只能去找凌太太,去找陈靖阳,结果都碰了钉子。凌太太说自己根本没有秀意的新号码,一直都是秀意打回来,陈靖阳也以不方便透露他人隐私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他。然而见许朗一脸憔悴、沮丧,陈靖阳又觉心软,安慰他说秀意现在生活安定,读书和工作也都进展良好,而且自己有朋友在维也纳,可以照顾秀意,让许朗不必担忧。
听陈靖阳这样说,许朗的担忧确实少了不少,同时另外一种情绪却又浮上来,将他的心填堵得满满当当——是失望,他对秀意感到深深的失望。
他跟秀意在一起这么久,为她付出这么多,但在大事上,秀意却始终坚持自我,不肯为他做出半点让步,甚至分手都是她单方面的决定,直到最后一刻才告知他这个当事人。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怎样的侮辱?如果她真爱他,怎会如此待他?
这种失望的情绪让许朗受尽折磨。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想得开的人,从未尝过为情所困的滋味,想不到现在竟如被茧死死缚住的蚕,深陷这段感情中无法抽身。
他常常看到秀意的身影,在街上,在餐厅,在公园,在任何一个地方,但每回心急如焚地追上去,都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很多时候对方和秀意根本连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他常常在深夜失眠,或是在凌晨突然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睛等天亮。明明已经头痛欲裂,还是无法自控地陷入回忆,回忆着与秀意在一起的种种片段,然后瞬间惊醒,发觉一切都已成过去,不禁浑身发冷,如被冰雪。
除了分别当日的痛哭,在最初那段日子里,许朗一直没有流过眼泪。一个月后,一天晚上他在网上恰巧遇到了那个女画家戴琪。戴琪不知他与秀意分手的事,问他秀意好不好,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结婚,她想来观礼。当时许朗还很平静,敷衍戴琪说事情还没定下来,等确定以后会给她消息。
关上电脑后,他在椅子上呆坐良久,而后像失了魂一样打开书桌抽屉,他送秀意的订婚戒指就锁在里面。一个月前,许太太刚得知秀意去了维也纳时就问他要过一次,说戒指太贵重,放在家里不安全,还是送到银行保险柜比较稳妥。许朗什么话也没说,好像完全没听见。许太太还以为秀意没把戒指还给他,想让他去要回来,又顾忌他的情绪,没敢马上说。许清知道这件事后,自告奋勇当这个丑人向他提出来,他直接说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了。许太太和许清再不满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这枚戒指就一直保存在了这里。
在过去的一个月,许朗连碰都没碰过它,他没有那份勇气。这时候,他将戒指取出来,又从装戒指的小盒里取出了一根长头发——这是当日他在梳妆台上发现的秀意的长发。他无意识地将长发系在了戒指上,出神地凝视着,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他身体一阵热一阵冷,一点力气也没有,勉强起身,拿着戒指和头发一头栽倒在床上,伸手关上了灯。周围一片漆黑,他的眼泪还在流。这次的眼泪流得并不急,却绵延不绝,仿佛经年流淌的河流,一直流到凌晨,他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从这以后,每晚关灯后,他躺在床上,身陷黑暗时都会流泪,直到入睡前一刻。心里有种钝钝的疼痛,原本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无奈疼痛太绵长,一分一秒,一点一滴的折磨累积起来,让他几近崩溃。
接连半个月下来,他终于忍无可忍,想尽办法想转移注意力。白天他拼命工作,晚上去健身房拼命跑步,或是去酒吧拼命喝酒。许太太和许清都很担心他,无奈实在劝不动他。许太太甚至已经后悔,与其看着儿子这样,倒不如让他跟秀意在一起。许清倒是看得开,宽慰母亲说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开。她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情圣。然而她不了解,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情圣,只要他/她遇上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果然,一个月后,许朗终于厌倦了这种忙碌的生活,上班时消极怠工,下班后马上回家,吃完饭就上床休息,什么也不想,一觉睡到天亮。许太太稍微放下心来,又想借晚饭时间跟儿子聊聊给他介绍新女友的事。许朗却总是转移话题,甚至直接装耳聋,一味往嘴里填充食物,堵住自己的嘴,同时也堵住母亲的嘴。
这样过了差不多十天,又到了周末。上午,许清过来探望母亲,没见到许朗,问起来,许太太说他还在睡觉。
许清很惊诧:“都十一点了还睡觉?他昨晚又失眠了?”
许太太说:“阿朗昨晚九点就睡了,快十点的时候我去给他送糖水,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我叫了几声都叫不醒。今天早上九点,我又去叫他,他还在睡,好像连姿势都没变过。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清倒不担心,说:“我看他是到失恋恢复期的最后阶段了,很快就会好了。”
她这么有把握,许太太也只好听着。
母女俩继续闲聊,许清突然问:“阿朗那套公寓现在还空着吧?”
“是啊,怎么了?”
“最近楼市好,不如我们劝劝阿朗把那套公寓卖了吧?”许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