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李存勖:“答应你的我做到了,这一次我把贺兰交给你了,你也得说到做到,照顾好她,”李存勖的手迟迟没有松开他的衣襟,“你得还给我一个强盛的大唐,我们说好的,不能反悔。”
见他去意已决,贺兰薰心里着急,一把抓住李柷的手腕,道:“你不能去!想想当年的汉献帝!即便他不杀你,也会折磨你一辈子!论才能他比不过曹孟德,可论狠毒却胜前者十倍!”
她着急的语气就像要哭出来。
李存勖也冲他摇头:“倘陛下知道,也决不会同意。”
李柷对两人一笑,道:“有些事情当不仅以此衡量,若父亲以为父之心度量,我也必得以为子之心度量。”
他握住李存勖的手,拉近他小声说:“不要把小烁也变成汉献帝,”又一顿,“别忘了,我等李唐忠臣,誓为大唐生,誓为大唐亡。”
李柷的眼神复杂,握住李存勖的那只手用了许多力气,竟让李存勖感到疼痛。
“你……也照顾好自己,可不能……再瘦了……”
李存勖皱紧眉头,依旧不想放开他握住自己的手,直到李柷用力挣脱开,他才明白原来相识这些年,他们之间从未真正互相嫌弃过对方半点。
望着这个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儿时的一幕幕又重新来过,仿佛他每每前行一步都有鲜血流下,落到皇宫的每一级台阶上,拾级而下,在烈火中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烈焰之花,紧接着干涸成永别。
这个背影是那样孤独,和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一样,承担着只有自己能承担的东西。这背影又是那样寂寞,和李存勖的寂寞不同,他的寂寞并非身边一知心人可解,仿若云端之上遥望青空,无着无落。
“李柷,”他的身影在梁军里变得模糊,贺兰薰低声去唤,“李柷,李柷!”
她哭了,喊他声音逐渐升高,回荡在李柷的耳畔,迟迟不肯散去。
他没回头,脸上挂着泪,没人能说清这泪水的原因来自哪里,嘴角扬起一抹苦中带甜的笑。
这是第一次,她哭没有来自他的安慰,“贺兰,别哭了,没事的。”
以前他都会这样说。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
李存勖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一转身就红了眼眶。
通化门像是一道比天还高的巨型屏障,他们向着相背离的方向走去,刻画出不同的人生轨迹。
命运,比梨园里唱的戏文还要荒诞、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