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几朵浮云被风吹散,雪颂抬头冲他笑笑:“嘻嘻,骗你的。”
“……”无妄霎时有些不太想说话了。相对无言,彼此默默看了会儿云卷云舒,良久,他整理好情绪,重又开口道:“大话已经说下,弓箭也早已经拉好,不得不发。你打算怎么帮渊笛?”
雪颂叹口气道:“哎,怎么帮,硬着头皮帮呗。他们母子俩都有气人的地方。嫘夫人罢,专断成瘾,族中大事小事都要掺和一把,显能耐似的,幸好她并不是心肠歹毒之人,不若必定会成为极难除掉的硬钉子;渊笛罢,又太不成器,胆子比针眼小,做事瞻前顾后,难怪嫘夫人将他管的死死的。”
无妄轻笑道:“你倒看的透彻,果真有一双慧眼。”
她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赞许的意味,不经犹豫道:“那个……这不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事么?嫘夫人强势,渊笛懦弱,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啊。”
无妄轻轻咳了一声。他左不过想夸一夸她,没想到她这么谦虚,倒显得他在刻意巴结了。于是话锋一转,换过话题来讲,“你方才说你性子懦弱,怎的我没看出来?”他住在消息闭塞的无生谷,对世事变化知之甚少,却也断断续续听闻过魔帝雪颂的做派,她自黄土中重生,镇邪魔杀反派,一举重振朝纲,使魔界从数万年的动荡浩劫中脱离出来,凡此种种皆同懦弱两个字不搭边。
这下换雪颂咳嗽了,“那个,你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上一世发生的事罢?”无妄颔首,表示记得,她甩甩宽松的衣袖,如戏台上的伶人,“他说不记得前尘往事,我便不敢再问,只当他真的不记得了,也不敢在姜落尘叔叔面前表露出介意的样子,怕他担忧。既怕这样又怕那样,可不是懦弱么。”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让她在饱受折磨后仍旧念念不忘?无妄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怕知道后心里不舒坦。海风贴着脸庞吹过去,雪颂抬起手臂懒散地伸了一记懒腰,衣裳顺势向上揪起,腰肢恰好露出一截。无妄原本打算移开眼的,他不羁归不羁,还没到流氓的程度,晓得遇到这种情况要移开眼。然,就在转移视线之时,他不经意的、十分不情愿的看到了她腰间的红色图腾。登时怔住了,目光紧紧定在她的腰间。
这个图腾···好生熟悉。
他锁紧眉目,问雪颂:“你这里……为何会有个纹身?”
雪颂把手臂垂下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向自己露出一截的腰肢,“哈你说这个?”看到便看到了,没甚么好害羞的,她大大方方道:“我出生的时候腰间便有这个痕迹,应当是胎记,不是纹身。”想到曾经诓骗无妄也纹了一个同样的图案,她嘬着牙花子坏笑道:“我曾骗喜欢的男子也纹了个图案,也是在腰上,跟我的胎记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我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如他一般风华绝代的男子,怎会听我的话呢。”继而璀璨一笑,“却不曾想,他二话没说,忍着痛便纹了,倒让我吃了一惊。”
修长的手指缓缓攀上腰腹的位置,无妄的眉心拧成一个好看的死结,他这里——有一个纹身,不知来历,不明意义,是囿在他心头多年的疑惑。与雪颂腰间的图案十分相似。他又凝神看了看,仔细辨别图案的细节,几乎断定了,不应当说十分相似,应当说根本一致。
他一直不知道腰间的纹身是何时出现的,也记不清它的意义,只把它当成是诞生时便有的胎记。潜意识里却又觉得它应当不是胎记,因为他隐约记得,诞世之初,他身上并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胎记,这个类似胎记的图案应该是后期形成的。
他迷惘了——他和雪颂到底是甚么关系?
全神贯注思索须臾,始终不得要领,他问她:“胎记这个东西……应该不是独一无二的罢,会不会有人同你有一样的胎记?”
雪颂摇头:“胎记形成的图案碰巧对应一种叫奈何的奇花,世间独一无二,若谁身上碰巧也有这个胎记,那才叫稀奇,真要记载进《猎奇册》里了。”纤长的睫毛抖两下,又不正经道:“要是再赶一巧,连图案生成的位置都一样,那我得犹豫犹豫,是否要请出父君的神魂,问问他是不是背着母后做了甚错事。”
上岸前恐枯坐着无聊,她特意托海带精帮忙翻炒出一包海瓜子,搁些许盐巴些许姜片,一口嗑开一个,美中不足的是缺口小酒。将海瓜子装进油纸包时她随口问了海带精一句,“要给你留一点吗?”小伙子吓得连连后退:“让我帮你炒海瓜子已然够残忍的,又怎能再吃它! 大家都是海鲜,我今日炒了它,没准他日别人也会炒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被他的义正言辞惊了一惊,继而明白了一个大道理:海带原来也算是海鲜的啊。
石狮子精扶着腰不做声,神情严肃又认真,似乎在思索甚么。她掏出一粒海瓜子拿手抠开,吸溜完鲜味,又掏一粒,又吸,一连吸了十来粒,石狮子精还是闷不做声。她忍不住了,好奇道:“你腰疼啊?”
缓缓恢复心神,把手从腰间拿开,改捂住胸口,无妄面色平静道:“腰不疼,心口疼。”他没说谎,心口的确开始疼起来,一阵一阵的,像针扎一样,尖锐而细碎。
雪颂满含深意地看他一眼,“我小的时候,爱闹床,夜里死活不肯睡,就赖着母后,让她讲故事听。母后给我讲过许多故事,其实我用心听的很少,只些许记得几个。我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