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终于满意,不再嚷嚷着让无妄公平处置她,在他们眼中,她这次死定了——心脏被刺穿,总不可能再活下去。
却不知雪颂比一般人特殊,她的心脏长在另一边。
她老爹终归放心不下,紧跟着来了,一阵魔风入殿,短暂迷住了包围着她的神仙们的眼睛。她抖掉睫毛上沾染的眼泪,朝他伸出一只手,再也不回头看无妄,只虚弱道:“父君,带我走罢。这一趟仙界,我是白来了。”
昏厥之前,她又不放心的叮嘱他一句,“父君,你千万别生气,咱们两个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快快走罢,趁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逃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胸前和腹部各有一个伤口,她流着血的样子应当十分可怕,魔帝颤抖着抱起她,咬牙切齿的威胁殿中一众神仙:“尔等神仙记得,今日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女儿,终有一日,我会让尔等加倍偿还!”他做到了,数年之后紫苑全族覆灭,定然是他履行约定,为她复仇去了。
那一日,魔界的帝君与帝姬仓皇出逃,身后是紧追不放的仙界众神,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她的血滴了一路,来年开成了妖娆奈何花,能够照亮十方夜色。
一切遥远得像是上古册子上的故事,她空付韶华换来一场伤心梦,甚么都没得到,失去的东西却多的数不清。若是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她起码落得性命周全,但故事之所以被称为故事,便是因它的结局从不可预料,只能由着拿笔的人随心所欲去写。
仙历八万四千年,南风从终南山吹来,雪颂已养好了身上的伤,能够下地走动,姜落尘特意配了祛疤的药膏送来给她,说是涂了以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南风一连吹了半日,晌午时分顺着南风飞来一只青鸟,嘴里叼着张请帖,是给她的。
请帖上说,十月十日,仙界的神尊无妄将与遗墨老祖的女儿成婚,紫苑公主不计前嫌,特邀她以宾客的身份前去观礼,见证这一欢喜时刻。
姜落尘拧开药膏的瓶盖,放在鼻子底下轻嗅着,轻描淡写问她:“大侄女儿,你要不要去观礼?”顿一顿,扬眉笑道:“或是去砸个场子。你晓得的,砸场子的事我惯会做,咱们叔侄俩联手,定然能让他们有一个记忆犹新的婚礼。”
她轻轻笑一声,将请帖拿过来撕碎了,故作无恙道:“劳什子,我可没收到甚请帖。”
十月十日清晨,浓雾弥漫仙魔两界交界处,她趁着戍守的将士看不清周遭变化时,快速地从魔界翻越到仙界,一路奔遗墨老祖居住的仙山而去。
她也不知她想做甚么,总觉得心底有个角落不舒坦,坐立不安,有一股奇怪的念头催促她口是心非的到仙界来。八成,是想再看无妄一眼罢。以后他便成了紫苑的夫君,与她彻底再无瓜葛,他将有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夫人,甚至,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子嗣。
再看他一眼,只一眼,她就回魔界去,从此再不来烦他。
她没去过遗墨老祖居住的仙山,跌跌撞撞找了许久才找到,翻窗进入紫苑的闺房时,她正往脑门上贴金箔花钿。骤然见到她,紫苑吃了一惊,脑门上的花钿贴歪了,伸手将它摆正,对着她不屑笑道:“送那张请帖过去只是想让你死心罢了,你还亲自来了仙界?看来你对我的夫君用情的确很深,但用情再深又有甚么用呢,他最终要娶的人,是我啊。”
雪颂没反驳她,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遗墨老祖家中有底子,唯一的女儿出嫁,他自然舍得花钱,给紫苑定制的喜服看上去便金光闪烁,想来摸上去手感更好。她突发奇想道:“你说,我打不打得过你?”
紫苑冲她桀骜的翻了一个白眼,“笑话,仙界的年轻女神仙里便数本公主术法造诣最高深,你一个……”
没等紫苑把话说完,雪颂便把她打昏了,拿姜落尘送的捆仙绳一捆,像滚麻袋似的将她滚进床底下,又将卷上去的床单放下来,正好挡个严实。
换上原本给紫苑的凤冠霞帔,又施术变成她的模样,雪颂壮着胆子坐在梳妆台前,预备唱一出李代桃僵的戏。
无妄来接亲时并未发现异样,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像所有新郎官对待新娘子那样细心温和,就连遗墨老祖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以为她便是紫苑,皆欢天喜地的送她坐上轿子,再三叮嘱她等下该守的礼数。
多少羡慕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空气中也隐约流转着对那些无妄求而不得的仙子们的惆怅,过了今日,她们将不能再对无妄神尊抱有任何幻想,她们嫉妒紫苑,却又无可奈何。
却不知眼前的紫苑是假冒的,真正的紫苑公主正躺在床底下,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无妄一向厌恶繁琐的礼节,大婚之礼十分繁琐,他却能耐着性子按照流程做下去,且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雪颂想,他一定很喜欢紫苑。
洞房花烛夜,无妄照理要留下来陪她,且他也的确留下来了。雪颂没斗胆到再同他行夫妻之实,仙魔两界不能通婚是有明文规定的,她已经越轨代替紫苑同无妄拜天地了,若再斗胆同他行夫妻之实,别人不说,光是她老爹就能踹飞她。
但她已变作了紫苑的模样,若不同无妄行夫妻之实,按照他多疑的性格,必定有所察觉。再三思忖,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喝完交杯酒后,直接装醉昏睡过去,准备等无妄也睡着之后再偷偷溜掉。
然,最近几日有心结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