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船的渔夫轻轻一扭身子,小渔船就打了个转,调头又向下游驶去,渔夫喊道:“别愣着了,升旗!”
两个后生麻利的竖起一根竹竿,两人多高,上头挑着面小红旗,旗子上还画了个金色的小点。
那艘大船看见旗杆,立刻收了帆,减慢了速度,几只船桨从船舷两侧伸出,和船舵一同维持着船身的稳定。
小渔船靠上了大船,那光头渔夫站船头,向大船上探出头观望的几个壮汉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江流石不转,人走我不动!”
大船上的一个壮汉笑了笑,抱拳道:“青阳一线好,江湖义气高!来的可是青帮兄弟?下金照坤,洪门中人。”
“原来是金兄弟,下杨瑞文,是‘春宝山’的大字辈,说起来,与金兄弟也算是半个同门呢。”
“不敢不敢,金某不敢高攀。”金照坤连连摆手,吩咐人放下绳梯,将那渔船上的几位拉上大船,又将渔船牵大船船尾,升起船帆,继续向下游驶去。
那“渔夫”上了大船,便脱去外套,里头是一身劲装,向金照坤笑道:“金兄弟果然守信,说今日过来便今日过来,到底是洪门出来的好汉。相比之下,我们‘春宝山’……”
“杨兄弟,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虽然此次是奉命行事,可是规矩还是得讲!当年洪门总舵下过红帖,不准门徒再提起那三个字,否则以叛会论处。此事,杨兄弟想必也知道,还是不要叫我为难的好。”金照坤抱了抱拳。
杨瑞文尴尬一笑,忙道:“那是,那是,当年那场误会至今未解,还是不称‘春宝山’为好。”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如今江面上洋人兵舰不少,这一路过来,可还顺利?”
“劳烦挂念,这一路倒是安稳,洋人兵舰虽多,但咱这也是民船,不劳他们费心。”
杨瑞文笑了笑,言归正传,问道:“金兄弟是奉命而来,鄙人也是奉命而来,不知金兄弟给咱们带来了多少家伙?”
金照坤从手下手里接过一张纸,递给杨瑞文,说道:“都上面写着,步枪都是‘汉阳造’,五百杆,每杆配子弹五百颗,此外,还有手雷若干,大炮五尊,等到了地方,请贵会兄弟自己动手搬卸,点清了数画个花押。”
“多谢金兄弟。有了这些家伙,咱们胆气可是足了,便是扬州,也是手到擒来!”杨瑞文眉飞色舞的说道。
“不必谢我,要谢便去谢总司令。临行之前,赵总司令叮嘱过,这批枪弹可不是白送,你们也得有所表示。”
“敢问赵总司令想叫我们替他做什么?”杨瑞文微微一愣,果然是没白吃的宴席。
“也没什么。”金照坤淡淡说道。
“你们徐当家的出身盐帮,虽然后来被伪清朝廷招安,做了缉私营的管带,可是谁都知道,他徐管带手里还管着江苏、浙江一带的盐枭船队,从江阴到汉口,从三江口到十二圩,都是徐当家的地盘,这一带的盐价实际上是徐当家的说了算。如今革命初起,湖北又方经战乱,地方残破,军政府财政不济,这盐税就是财政大头,赵总司令说了,希望徐当家的以后不要再把海盐贩运到湖北、湖南、江西、安徽一带,这四个省的食盐引岸,以后就归川盐接济了。”
“此事怕是不好办,咱们青帮也是家大业大,吃饭的嘴多,全靠这私盐接济,如今若是失去四省引岸,怕是会中兄弟不答应啊。”
杨瑞文皱了皱眉头,其实前段时间,往湖北、湖南运送私盐就很困难了,共和军的缉私队查得严,一旦查获,就是抓人收船,毫不通融,为此,“春宝山”已是怨言四起。
“春宝山”是丹徒巨枭徐宝山一手创立的帮派,徐宝山本是青帮中人,劫匪出身,后来与泰州洪门舵把子、算命先生出身的任春山结拜为异姓兄弟,并由其介绍加入洪门,如此一来,徐宝山的身份就变得相当特殊,既是青帮弟子,又是洪门中人,后来他与任春山又创立了“春宝山”这个同样兼具青帮、洪门特点的帮会组织,虽然两人并列为山主,但实际上主持会务的却是徐宝山,由于这个帮会组织特殊,同时被洪门和青帮接纳,因此势力渐渐扩展,终成为称霸苏南一带的土皇帝,徐宝山也因此而深受帮众拥戴,久而久之,任春山被架空,两人关系出现裂痕,后来徐宝山被清廷两江总督刘坤一招安,做了缉私营管带,任春山就此失踪,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只知道,盐枭出身的徐宝山开始向昔日的同行挥舞屠刀,用私盐贩子的血染红了顶戴,成了两江总督跟前的大红人,被提升为帮统,从此之后,洪门正式与“春宝山”决裂,而且颁布命令,禁止门徒再与之往来,洪门与青帮再次分道扬镳。
金照坤是洪门中人,本是不能与“春宝山”往来的,但一来此次是奉了赵北的军令行动,二来也事先取得了会中元老的默许,这才敢前来押送军火,交与“春宝山”的人。
“春宝山”的私盐走私已经严重危害到了湘鄂两省的财政收入,以前清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赵北却不能容忍这种碗里抢饭吃的行为,现川盐可是财政收入的大头,不仅不能放弃,还得想办法向其它省推销川盐,他本打算发兵围剿盐帮,但很快发现,帮会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