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思百转,脸皮在发麻。
这副佯装痴呆的模样已经让他面目生疑了,我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怎么在这?我、我找你好久了。”
他淡淡一笑:“你挖地三尺寻一口臭水塘是为了找我?”
我不吱声。
“钵呢,秦官呢?”
“你问钵还是秦官?”
他默了默,口气坚定道:“都问。”
早前我就自诺过不再瞒骗他,可是现在我还是怂了,一心只想撒谎。
“乌钵被我藏了起来,秦官和它在一起。”见他变脸要骂人,我连忙道:“师父这么宝贵的东西,我哪里敢随身带着,唯恐不妥才藏了起来,至于秦官,她腰上中了箭在隐蔽处养伤,不便出来找师父。”
我的话言之有理,又变得面不改色,他也将信将疑了,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些,决定明日启程去找钵和秦官。
普济上空的星光一如几十年前,还是那么美,我却笑不出来,我知道几日后我要大难临头了。
斯年道,茶马古道一别后,他一直沿途追寻我们,就在两日前他走回了普济村,这里民风淳朴,见到僧人便施以礼待,他一时竟走不掉了,受人茶水饭食又无以为报,就为村中劈柴锄地,顺便把我回爻山的臭水塘给埋了。
村人为他留了一间茅草房住下,我只得欣然随往,彼时的斯年盘腿坐在角落的草堆上,又在入禅,我趴在他脚边愀然问:“师父,禅到底是什么?”
他破例开了口:“就是静思,你不吵我我就快静思了……”
“哦,那你在思什么?”
“思一切。”
“一切里面有我吗,也有秦官,啊?”
“你的问题怎样永远那么多。”
“师父,你喜欢她啊。”
他摇了摇头。
“骗谁呢,鬼都看的出来。”
他好笑起来,睁开眼:“鬼亲口告诉你了?”
我憋着气没说话。
他想了想道:“我的师父说,一个僧人迫不得已时可以杀生,迫不得已时可饮酒吃肉,迫不得已时可论妄语,唯独凡心不能动,凡尘不能入,这一动一入,人就乱了。”
我不懂,又好像懂了,这句话他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告诫自己,是因为快要乱了。
“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懂佛懂禅还懂你。”
他阖上眼,没有回应。
“可是师父,我也懂你,我比她还懂,这个普济村,我和你来过很多次了,你不记得了,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你又把我忘了。” 我说这些话时,很是委屈,这委屈又催的人眼眶泪汪汪。
他问:“那我为何不记得了?”
“你脑壳撞坏了。”
他懒得与我争,“行行,那就是我与你还算有缘吧。”
这的的确确是缘,只是都是我自找的缘,一厢情愿罢了。窗阑外月色凉,我的心也拔凉拔凉,像淋了雨在风中吹。
我爬起身抹了一把薄泪,知道他不看向我,流也白流。
翌日天未亮,斯年就轻装出发,我在前方带路却又无路可指,便一通乱点江山,谁知道老天总给我难堪,不是指到一处无人的山头,就是遇到汹江横流。
斯年生了疑心,看我的眼神凌厉得很,到了后来,他索性不听我的,我指东,他往西,我说北,他偏要走南。
我隐约觉出不能再乱来了,这样试图掩饰只会加深他的疑虑,与其骗着他东拐西绕,不如做个了断。
我将牙一咬,在一个微凉的清晨带着他绕过那平阔的江面,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阿兰若寺延伸在半空的佛殿飞檐了,可斯年却不肯再向前走了。
他愕然道:“你把东西藏在这寺里了?”
我又把槽牙一咬,“师父,杀了人就要偿命,做了错事就要受罚,偷了东西就要归还,这三点,无论是上界人间和鬼界都是如此的。你偷走的东西我已经替你还回去了,也转告和尚们你死在外面了,你现在继续往前走,就是自惹麻烦。”
他神情恶心的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把拽起我胸前衣襟,将我提在半空,“算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是他招安的帮手,机关算尽,好话说透,都是为了把钵骗走!”他的眼底窜起火苗。
我的说教井然是无用的,对他而言,我算个屁,我用力从他手中拽出衣襟,“为了一个破钵,你真是疯透了。”
他攥拳望着我,似乎下一秒那拳头就要如雨点一般落到我头上,可他没有了下一步动作,而是丢下我,转身往阿兰若寺中走去,他铁了心要去抢那只钵。
我又难过又生气,心道若非他生了这副赤鹿的皮囊,我才不会管他的死活,他愿意去疯就去疯吧,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只问我:“秦官在哪里?也在寺里?”
我冷道:“你去寺庙屁股后头的坟堆里挖吧。”
他猛然转过身来,眉目狠绝了,“是不是你杀了她?”
我的脑袋里空空一片,心脏疯狂的乱跳,我嗔怒道:“我没有杀她,我只是不想救她,姑奶奶就是这样一身的本事,送走你的钵又送走你的人,你能奈我何!”
他从袖中掏出那把我作为束脩送给他的头发,又抽出剑,在半空将它削成数段,可怜我那把留了千年的头发,飘了一地。
山水重逢,世间百态,我一心讨好他,却还是混到如斯地步。
一段长久的安静后,我与他转过身,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