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寂然无声,只余三个字眼的尾音,在清寒空气中重重激荡。
良久,秦子墨的睫毛扑动几下,仍觉不可思议,喃喃道:“流丹阁是现今最大最神秘的江湖势力,俨然暗界朝廷。多年前朝廷也曾有心围剿,但终因其树大根深,又兼有蛟螭神山的诡秘地势,不了了之。流丹阁的阵法独步天下,又占了蛟螭神山之利,阁中奇药无数,医道高深诡异,传言能生死人肉白骨。你说,苏翊这么些年,一直在得流丹阁的暗中支持?”
秦言思点头。
秦子墨眼仁深黑,若有所思:“纵观苏翊的经历,明明是个脑子受损的傻孩子,突然之间就变得天赋异禀。流丹阁里那些怪力乱神之术,倒是正与此契合。”
他又看向秦言思,变得疑惑:“流丹阁为发展势力,暗中勾结苏翊,这个可以理解。但现在苏翊已死,他们为何还一意与沐氏一族过不去?沐氏一族,与流丹阁有深仇大恨?”
秦言思淡淡摇头:“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算了,”语气一果断,道:“不管这么多。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萧峻珵,萧峻和,这些绊脚石,全借这次机会铲了。”
秦子墨肃然一惊,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之前没说要动萧峻珵!”
秦言思呵呵笑起来,戏谑而阴翳,笑过之后,目光猛一凌厉,利剑般直射向秦子墨,声音低而冷酷:“子墨,什么叫皇权之争!事到如今,你还顾着与萧峻珵的那点表兄弟之情?这次不趁机除了他,留待日后,终是大患!”
说着,右手一扬,一束小纸卷向着秦子墨直飞而去,被秦子墨敏捷地伸手捉住,展开,秦言思在一边解释:“看看里面的内容,是昨天那白衣人偷偷塞给我的。里面的计划,几乎与苏翊从前的计划一致,但做了稍许改动。苏翊的那把‘闲云’,早被他动过手脚,你的小美人没日没夜地弹,弹得双手皮开肉绽,已然中毒。萧峻珵最终会死在你的小美人手里。”
秦言思眸底渐渐有热度泛起,深深收敛的狂热之色终于微微绽开,透出对权势的无止尽的渴望。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平静,盯着秦子墨略显苍白的脸,温言道:“你放心,子墨,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住你的小美人。你有没有想过,苏翊已经死了,若萧峻珵再一死,兼有沐家败落,你的小美人就只能投身于你了?”
楚越的贴身侍女灵儿,在某一次进城帮楚越买酥和斋的点心时,差点遇难。
沐府有自己的厨房,汇聚了翼国的顶尖厨子,但楚越喜欢酥和斋的素点心。曾居住在帝京时,就时常命人长途前来购买。
楚越自回家之后,一直情志郁郁,几天也吃不下一口东西,左右俱是焦虑,终于开口说想吃酥和斋的素点心,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尚未经夫人吩咐,灵儿便欢天喜地地奔了出来。
沐家人爱安静,府邸建在簌州郊外,去往市区,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灵儿跟随楚越久了,也养成习惯,不爱坐车坐轿,专爱行走。楚越并不急着要点心,灵儿便延续爱好,独自行走。
那一次出行,她走得非常奇怪,哪怕是很久以后回忆,也是匪夷所思。
从沐府到簌县街市,距离虽远,但途经其实都是平坦驿道。但灵儿走着走着,就开始恍惚。说恍惚其实也不尽然,她的思路是清晰的,对事对物都有明确感知,但那事物本身,却又好像是个大骗局。她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包裹住灵魂,在冬日暖阳下走啊走,等彻底回神时,周围已是重峦叠嶂。
天色也已近黄昏。
她竟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天,一直走到不知名的深山里。
灵儿大骇,腿脚都开始发软,想立刻赶回去,但终因走了太远的路,筋疲力尽,直接瘫倒在地。
然后,砾风伴随风雷之气从四面袭来,灵儿挽好的秀发全然散落,飞柳般狂舞在半空。空灵冷痛自胸中漫开,灵儿混沌的脑中,倏然闪过楚越在飞鸾山被劫杀的经历。
她自然不知真相,只以为楚越真如萧峻珵所说,被七皇子的人劫了过去。
正因如此,濒死感更强烈。虽然她全然不清楚,自己是要被杀还是要被劫,如果被劫,她的价值又在哪里。她只是沐府里一个低微的丫头,全无半分用途。
暴雨突兀而至,雪亮的剑芒划破雨幕直刺过来,灵儿的惨叫声响彻密林。
然而,那一剑被倏忽闪过的人影及时挡开。
接下来的场景,灵儿神思恍惚。她毫无武技可言,又不似楚越坚毅,能够处变不惊。她躲在一丛枯草边瑟瑟发抖,刀剑相击声和衣衫皮肉破碎的呲呲声此起彼伏,她胃脘剧痛,几欲呕吐。
惨叫声再一腾起,如一只中箭大鸟在半空扑腾。灵儿的身体一轻,就感觉被人揽进怀里,几经起落,又顺着密林另一边的山崖攀附而下,最终落于一个陡峭的斜坡,急速滚了下去。
灵儿被那人紧搂在怀里,剧烈的心跳声透过衣衫,直击在她胸口,炽热的呼吸在她额角漫开,晕得她双靥绯红。
坡势渐缓,停留之处,正在一处枯木掩映的山洞前。
灵儿这才看清,救他的竟是国舅府小爷秦言思。
秦言思受伤颇重,胸前手臂大片血迹,又被暴雨淋开,乌压压一片,满头满脸的泥水,形容狼狈。
灵儿也好看不了多少,清醒过来之后,先顾及的自然是秦言思的伤。彼时仍旧暴雨倾盆,灵儿吃力地扶起秦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