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衣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说着把眼瞧向徐渭,
徐渭脸色冷冷地:“倒徐容易得很,只要大家各行己事,什么也不要做,安稳度日就好。”顾思衣奇道:“那怎么能呢。”徐渭道:“怎么不能,他已是奔七十走的人了,你等却正值青春,还怕熬不过他那把老骨头。”梁伯龙道:“吾等诚心求教,侬却拿吾等打闲趣。”
常思豪知道徐渭心如明镜,顾思衣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他,当初胡宗宪是徐阶一手构陷致死,徐渭身为胡的老部下、老朋友,又被牵连在内,受了这么多的罪,岂有不欲其速报的道理,如果他不想斗徐阶,也就不会连守孝都不顾,随顾思衣到京师来了,然而这人性情古怪,别别扭扭,自己还真不能以常规待之,当下哈哈一笑:“青藤先生说的是,这个办法实在绝妙得很,既能倒徐,又不伤元气,说句实在的,我和徐阶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可是每次较量都感觉处于下风,唉,毕竟是连严嵩都被他斗倒了哩,遍观朝廷内外,要说玩弄权术、政治斗争,只怕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徐渭听了这话,脸上倒微微露出些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徐阶擅于编织圈套阴中使坏,其性必然多疑,而且正因为他自己候机用忍历时十数年斗倒严嵩,所以对身边的人必不信任,这些年来他当首辅虽然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可是却没有几个能让他真正放心,现今拥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座沙堡罢了,气象再如何宏伟辉煌,又怎经得起风浪一击。”
常思豪肃容道:“实话说,如今朝廷上下**,外族虎视眈眈,九边乱象纷呈,各地兴起义兵,不管沿海内陆,百姓生活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再不好好整顿一番,只怕就要离国破家亡不远了,徐阁老把持朝纲,保守顽固,是推行新政的最大阻碍,常思豪一介武夫,才智有限,您既然对他如此了解,胸中必有倒徐妙计,还望先生能够开诚布公,不吝赐教。”说罢避席伏身施礼,
徐渭冷眼瞧着他,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道:“先激后请,慷慨陈词,看来侯爷也不愧为一位风云人物。”【娴墨:小山讲话了,常侯爷是“云中裂电”,那也是声雷啊,】
常思豪道:“还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
“苍生。”徐渭叩案大笑:“笑话、笑话,侯爷,我看咱们也不必兜圈子了,你是为了给程允锋报仇,我是为了替胡少保出气,各人的心思,各人心里明白,天下苍生你瞧见了几个,亿兆百姓,又有多少认得你【娴墨:真真是实话】,就不用抬出他们打这个虎皮大旗了罢。”他笑得极畅极冷,中间虽夹杂着两声咳嗽,却仍似雨中激雷闪电,透着利落凶狠,【娴墨:实不能怪徐渭多心,只能怪国人太精明】
常思豪听得十分别扭,有意把剑家思路讲出来和他探讨一番,然而自己最初也确然是想为程允锋报仇,多加解释反而无益,也就学廖孤石,干脆来个无所谓了【娴墨:能如此,受阿月影响也不小,所谓指着海鸥叫乌龟,随你便】,笑道:“先生直言快语,令人心折。”【娴墨:试思同桌梁顾二人听了,作何想法,误会总是不经意中发芽滋长,可惜人却茫然不知,】
徐渭眼袋上兜,鼻翼翻冷,哼了一声,似乎那意思是:“闲话少说。”常思豪又陪了一笑,当下把自己这边掌握的信息和情况和他交了底,徐渭听罢失笑,说道:“想以二子对付徐阶,是不了解他的为人,徐阶这人拉得下脸,也狠得下心,对这两个儿子也是当舍便舍,咱们扣在手里也没多大用处,此人心思细密,办事妥贴,身边一切都理得井井有条,要想赢他,首先要打乱他的节奏,进而击溃其心,令其失去斗志,方能奠定胜局。”
常思豪凝目回想,徐阶在与自己有身体接触时,一段时间内腕脉确实急促不已,这生理上的反应是克制不住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打乱了节奏”,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对他多做身体上的接触。”
徐渭似乎在嘲笑他不知变通般,居然又难得地笑了:“扰身既然是为惊心,那何不直捣黄龙呢,梁班主,你的嗓子如今怎样了。”梁伯龙道:“恢复得弗错,怎么,哪厢用得着吾哉。”徐渭道:“要开大戏,怎能不用你这大角儿。”梁伯龙大笑道:“好,侬若肯编,吾便肯唱,省得这一身牢骚,满腔热血,无处安放,【娴墨:小常如今贵为侯爷,却不改旧志,要继剑家之统,致力倒徐,革弊布新,何也,满腔热血无处安放也,绝响小小年纪做秦家少主,有钱有势,却要壮大队伍,入主京师,争权夺势,何也,满腔热血无处安放也,再思再想,则水颜香、廖孤石、燕临渊、陈胜一、明诚君等等众人,无一不是满腔热血无处安放,才有这题壁诗、杀破盟、走戈壁、十年等、闯花厅之种种,作者亦必是满腔热血无处安放,才炼血为池,砺铁熔钢,造此烂银打就、血烫催悲文字,天下人各怀梦想,为之奔走不休,痴心不改,一往无前,亦都如此,现实如漫漫长夜,只要这血还热着,人还走着,就有希望,就总能看到那遥远的地平线外,剑芒般升起的一丝曙光,】”
徐阶身上本来没受风寒,大热天被厚衣捂出一身透汗,无端吃了一杯姜葱蒜酒,又喝了一大碗羊汤,都是温辛发热的东西,当晚不觉怎样,可是第二天起来便觉上火,槽牙钝痛,内腮边生了些口疮出来,不管凉茶热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