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响和刘金吾默然静候,好半天动也不动,
这些日來,馨律不知所踪,秦绝响撒出人马遍寻不见,十分懊恼,意律和孙守云听师姐临走前说过“我谁也不怪,是罪有应得”,还当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虽然迷惑不解,却也想不到真相会是那样离奇,倒反过來不住安慰秦绝响,代师姐赔礼道歉,暖儿向來事事依从,更不敢多问,只有刘金吾知道内情,闲下便來看望,陪他说话解闷,秦绝响无心做事,到南镇抚司请了假,每天在家偷偷熬药自疗,他病得本來不重,几副药下來也便好得差不多了【娴墨:治淋以现代医学方法治,多用抗生素类,往往导致绵延难愈】,今日正和刘金吾聊天,听人报说大哥回京,赶忙吩咐上下人等严把口风,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过來迎候,
这时候只见常思豪脸色沉沉地从宫内出來,二人相互瞧了一眼,都有些忐忑,
刘金吾料想常思豪人在辽东,多半不知馨律之事,表情沉重,想必别有所思,试探问:“二哥,出什么事了,”
常思豪一摆手,让李双吉、齐中华等护在外圈,一边走着,一边把在辽阳定计和见皇上陈说时反为徐阶作嫁之事讲了一遍,刘金吾拍腿道:“让谭纶主持边北军务,那拨出來的军费,还不都成他们的了,【娴墨:头一个就想到捞钱,可知军队是什么地方、小刘是什么心态】”常思豪道:“军费是小,就怕老徐是想借此机会,把手从政界伸到军界,逐步削夺戚大人他们的兵权,”
刘金吾想了一想,道:“不能,现在虽沒了倭寇,但土蛮、鞑靼、西藏这么活跃,加上南方不安定,这几员大将他还用得着,一时半刻是不会大动的,安排谭纶,应该是意在整体上作一个可控的部署,为的是将來一旦军界有事,他压能压得下,提也能提得起來,而且让底下人做炮灰,上面的人领功受赏,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怎舍得就夺了这几名大将的兵权,”
常思豪一听鼻子差点气歪,心想原來自己还是小看他了,敢情最惨的不是丢兵权,而是像狗般被拴着、被骂着、被欺着、被用着,活着放出去咬人,死了扒皮炖肉,这老徐权柄能玩到如此精绝,缺德能缺到如此从容,真不愧他那“阴里坏”之名了,
然而气归气,事归事,军费须得人家來筹措,那主持军务的人选,由他徐阶说了算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三人回到侯府,在一起商量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好办法更改,常思豪为此悬心,一时也想不起來看望馨律伤病之事,倒让准备好一肚子谎话的秦绝响感觉阵阵别扭,刘金吾听说皇上要去皇陵,眼睛倒忽然一亮,道:“圣驾进了皇陵,文官下轿,武将下马,就算是几位阁老也要步行,皇上为的是游玩散心,咱们不如……”说着凑近常思豪耳边,将声音压低,
常思豪听罢点头,喜道:“你小子的坏水,真是挤也挤不完,好,就这么办,”
次日圣旨下來,要求百官做好准备随皇上出京,常思豪从未经历过此事,又得跟着礼部官员熟悉祭祖的各种规制禁忌,连着折腾了好几天,直到二十七日丁未【娴墨:转入史笔】,大早晨天不亮就起來进宫陪王伴驾,同百官一道浩浩荡荡,直奔皇陵,隆庆下旨,免去沿途所经各处乡县一年的钱粮税赋,以示天子爱民之德,百姓闻知此事,被县官扶老携幼轰出來,远伏道旁田野拈香叩拜,一个个流泪涕零,靠道边刚冒苗的庄稼也都刷上了绿漆颜料以增艳色,表示春耕顺利,长势良好,【娴墨:古今皆如此,很多事情,干出來是为领导看一眼,大家都是在维持一个假象,】【娴墨二评:刚冒苗,点一笔是春耕时节】
天子车驾行得缓慢,第三日中午到了昌平,下午这才进了大红门,上次常思豪到这里时,去的是西面嘉靖妃子墓,印象中颇感阴寒凄清,如今春风化冻,雪消冰融,眼见远山泼绿,草色嫩青,景致又觉不同,想长孙笑迟和水颜香这对人间妙侣已不知侠隐何处,一时间大生隔世之感,当晚在行宫休息一夜,第二天清明,随车驾一路向北,到永陵祭拜了世宗嘉靖,次日又到长陵來拜成祖永乐大帝,
整个明陵之中,就属永陵和长陵开阔舒展,建制规模最大,隆庆拜陵是假,欣赏风景是真,眼中见了真山真水,便即开心忘形,又将那副文酸公的派头带出些來,百官中不少文臣都是弱质儒流,又不能像皇帝一样乘辇而行,全都趋步跟随在后,昨天走时只觉乏累,今天一动作起來浑身酸楚,百骨生风,各自苦不堪言,徐阶是快七十的人了,朝服下仍穿着厚冬衣,裤子里打着暖裹腿,虽然材质都是蚕丝羽绒所制,质地较轻,但透气性却不甚好,好容易走完了仪程,已经是半身潮汗,常思豪偷眼瞄着,心知火候差不多了,见隆庆游兴不减,便建议道:“皇上,虽然陵拜完了,也不必这么早便回去,今日阳光大好,”说着目光往不远处的山峦一领:“皇上何不登高览胜,一观大地回春之象呢,”
隆庆双睛起亮,笑道:“贤弟所言,正合朕意,”上了辇便欲起驾,徐阶拦道:“皇上,你曾答应老臣,不会随兴改道巡游……”常思豪笑道:“哎,阁老差矣,这怎么是改道,明明是顺路,而且也不是巡游,只是登山而已,也惊扰不到百姓嘛,”刘金吾春装舒简【娴墨:正与老徐二棉裤作衬,笑】,意气风发地就站在旁边,听到这儿笑着帮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