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云边清拎着个小包袱,脚步轻捷,正从竹荫小道上走出來。
云边清瞧见方枕诺,神情有些错愕,远远打个招呼,走近时又往洗涛庐院里瞄了一眼,问道:“军师,岛上这是怎么了,阁主呢,大伙儿人呢,”
方枕诺将五志迷情散的解药从容揣起,道:“不忙说,瞧你这水靠还湿着,快进來烤烤火,”
云边清答应着跟进來,左右扫看,,庭中骨海空寂,近阶处有一方殷殷尚红的炭火堆,墙边散落着些黄绿竹叶,再无别物,更无一人,秋夜风冷,身上也着实有些凉,就搁下包袱,在炭火边蹲下烤手,方枕诺手里填着柴,掏出一方白色罗帕递过去道:“这一趟可累坏了吧,來,赶快把脸擦擦,头发拧拧,”
云边清道了谢接过,简单在头面脖颈上抹了几把,正要说话,却听方枕诺问:“你这是从哪儿过來,”
云边清觉得这话突兀,将罗帕递回道:“军师何出此问,”
方枕诺接过來:“嗨,你走之后大伙又坐下來商量,思來想去觉得官军势大,咱们还是越早突围越好,因此大张准备,想到经营多年的君山不能就这么白白让给官军,因此撤退时在四处抹了不少毒药,,”他一面答话,一面整理着罗帕,说到毒药二字,手头却忽然停住,目光落在帕上不动,脸色惊直。
云边清惑然瞧去,只见那方白色罗帕上有长圆形淡淡粉点,显然是指头的痕迹,脸色微凝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方枕诺看看帕子,又就着他的手细瞄了一眼,像是确认了似地道:“还问怎么了,你已经摸到毒了,”一面慌手慌脚在怀里掏摸,一面自责:“这怎么说的,我想着你不能回來这么快,因此到这來料理燕老后事,本打算完事再顺着江边回去的,不想倒和你错过了,”说着找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白色药丸:“快服了它,你中这封肌散毒性不算最烈,发作起來可也够受的,”
云边清接药在手,仍瞧着他:“人都撤了,怎么倒把你一个人留下,”
方枕诺道:“那会儿忙得不可开交,都上船了我才想起布毒的事你还不知,因此留下來等你,”云边清“唔”了一声,道:“如此,可要多谢军师,”方枕诺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哎,火起來了,你带着干衣裳沒有,沒有我去屋里找找,游老的东西都还在的,”
云边清道:“不用,我这有,”把药丸往嘴里一抿,对着火一面慢慢地解脚边的包袱,一面又问:“现在官府把各处水道都封了,大伙怎么走,”
方枕诺道:“我让阁主带人南下,杀往湘江,只要冲出去到了古田与韦银豹合兵一处,就好办了,”
云边清神色怔忡,手头停下:“虽有五方会谈的事,俞大猷也不会不提防古田,必然在湘江口布下重兵,怎么能,,”忽然眼中一虚,失惊道了声“你,,”身子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出去扶住院墙,抬手指道:“你害我,解药是假的,”
火光盛大,腾掠如舞,方枕诺头也沒抬,脸上灿烂如金。
云边清背心后贴,靠墙滑坐在地,切齿道:“你果然是东厂的人,”
方枕诺微微一笑:“以前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云边清:“什么,”方枕诺将手帕揣起,顺手从怀中拿出一本绿皮账册晃了晃,悠然道:“这账目总册记录着聚豪阁一江两岸各处明暗档口的资料,有了它,再加上你,凭这两样功劳,郭督公对我怎么也要高看一眼,赏个役长來做做,想也不是难事,”云边清两眼似怨似怒,在他脸上睃巡半晌,恨恨地道:“亏得大伙还一口一个军师地敬重你,阁主又对你如此信任,你却这么报答他,嘿,只恨我虽察觉出不对,却又生生被你骗过了,”
方枕诺甩了他一个白眼,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班蛮汉,收聚些草人纸马就想插旗造反,简直是笑话,自古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跟着你们胡乱折腾,有什么前途可言,那才是枉费了我的聪明机智、大好年华,”说话间把账册揣起,从靴筒里摸出一柄窄亮银把小匕首,向前走來。
云边清瞪眼道:“干什么,”
方枕诺道:“夜长梦多,话不可多说,送给督公见面礼,有一颗人头就够了,”
云边清闻言定了一定,哈哈大笑:“好小子,看不出來你平常文质彬彬,行事倒真够狠哪,”
方枕诺道:“割了脑袋总比毒发身亡要舒服些,你倒该感激我是菩萨心肠才对,”
云边清忽将五指张开,手心里赫然是那两颗白色药丸,方枕诺身子略僵,脚下沒动,云边清嘴角斜斜勾起:“哼哼,实话告诉你罢,之前我手上摸到的,其实只是圣母像泥胎上的彩粉罢了,你想哄我服毒,哪那么容易,”
方枕诺饶有兴味地瞧着他,腕子轻翻,那柄银质小刀在他手背指缝间极其轻捷地滚了一圈,重新回到掌中握定,笑说道:“是么,那你运起劲來试试,”
“哼,”云边清腰间一挺,,那满脸的自信忽然间化作做惊异,,身子一歪又靠在墙上,手中那两颗药丸也握之不住,滑落下來,他不敢相信地瞧着方枕诺:“你,,”眼睛忽然撑大,反应过來:那手帕里有透皮吸收的剧毒,机关并不在这两丸药上。
方枕诺笑道:“寒山初晓和十月薇霜,是家师晚年两大杰作,这‘十月薇霜’发作起來,全身毛窍喷血如雾,本來蛮好看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