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心想陈大哥对她这份情始终搁在心底,只是性情所致,不愿表露,但关心者乱,在这关口当着众人的面,他倒底还是问了出来,论武功秦梦欢远不如秦逸,阿香既说再没幸存者,只怕她也是遇难了,还用问么?
阿香道:“四姑娘那天早上便离府奔了四川,这事是晚上发生的,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陈胜一心中悲喜交集,一时难抑,搓手喃喃道:“梦欢躲过了此劫,万幸,万幸……”秦绝响道:“等等,你刚才说她奔了四川?她去四川做什么?”阿香道:“听婢子们传说,四姑娘之前收到信息,说燕临渊前些日曾在川中现身,具体事情便不清楚了。”
陈胜一闻听此言,仿佛冰水泼头般冻在那里,眼中兴奋的光芒倏然黯淡,仿佛一叶凋零,刹那天苍地老。
隔了半晌,他淡然笑笑:“好,那也好。”
谷尝新和莫如之久在府中知他心意,见此情景亦都甚觉凄凉,谷尝新劝道:“二总管,婢子们爱传闲话,所说未必是真……”陈胜一摆了摆手,心中明白:“梦欢这些年来在归燕园中独守,几个月也难得出门一趟,除了燕临渊,还有谁能令她如此?还有谁能令她如此?”
他缓缓道:“她平安无事就好,其它的……不必说了。”
秦绝响鼻中轻哼了一声,陈胜一恍若未闻。常思豪知他心痛,岔开话题:“后来怎样了?”
阿香道:“后来我出去找人帮忙,可是秦家各处的买卖店铺都关门未开,我很是奇怪,找到平时常去的绸缎庄,从后院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也都死了,连走几处都是如此,估计其它地方也是一样,赶紧就去报了官,回来和春桃、阿遥商量一下,得赶紧通知老太爷,于是带上盘缠便出门奔大同来,过了雁门关,在朔州城里歇脚喝口水的功夫,俺答的骑兵忽然卷地而来,把城围住,我急的什么似的,可是四门紧闭,我又不会功夫,只好等着,鞑子们倒没怎么攻城,只是围住之后大肆劫掠周边村镇,似乎围城的目的只在阻止明军救援。过些天好容易他们撤了,我才出来,到大同附近才知道原来俺答离了朔州就奔这来了,每日骑兵绕城我也不能靠近,只好藏在南边一个废弃的小村子里,每天偷偷探看情况。昨夜里俺答营中炮声山响,火光冲天,我都看见了,知道肯定是明军打了胜仗,果然今早鞑子就败逃撤军,我这才进得城来。”
常思豪见她身上破衣褴衫的样子,知道这一路也受了不少的苦,平日里看她多嘴多舌的有些轻佻,没想到秦家遭此大劫之时,她竟然没有卷携财物逃走,而是千里迢迢赶来报信,实属不易。好言安慰几句,让她下去休息,回过头来问陈胜一:“陈大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秦绝响道:“还用问吗?赶紧回去,把各处人马召集在一起,去跟聚豪阁火拼!”
陈胜一道:“不可,仇一定要报,只是急不得。”
“不错,”谷尝新道:“太原本舵被毁,老太爷、大爷、大总管都不在了,以实力论之,秦家原本就不是聚豪阁的对手,何况现在?”
秦绝响眼珠一瞪:“怎么着?你怕了?”谷尝新眉头一皱:“我不是怕……”秦绝响手指他眉心,截口道:“不是怕就闭嘴!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不用顾虑!他们来杀咱们,咱们就杀还他,不惜一切代价,就这么简单!”
众人闻言相顾默然,老太爷故去,大爷也战死,现在这位少主便是当家人了,他的话,谁能不听?
秦绝响缓步走到床边,凝神望着秦浪川平静如同睡去的脸,不知是回忆还是想着些什么,面上表情时而悲切,时而欢愉,阴晴不定。
隔了好一阵,他咬了咬牙,大声喝道:“来人!”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秦浪川的尸身已被抬至院中搭好的木架之上,底下柴枝堆垒,周围面孔肃然。秦绝响伸手将落日刀摘下,与斩浪并插腰间,抄起旁边庆功宴喝到一半的酒坛,高举过头,扬脖咕嘟嘟灌了一大口,叫声:“好酒!”转头向秦浪川的尸身道:“爷爷!您要走了,孙儿最后敬您一次!”说着双臂抡圆,奋力向天空一泼——
烈酒在阳光下化作银龙,夹带点点星斑,泼喇喇散落开来,洒了秦浪川满身满脸。
“敬老太爷!”
分舵众人形容悲郁,各持大碗依次绕行,酒雨泼散,银光满天。
秦绝响从旁边接过火把插在木架之中,顿时大火熊燃,红焰数尺,将秦浪川的银发白袍一口吞没。
安子腾率大同分舵的横把、协总、镖局子中众镖师、趟子手等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呼唤,引雷生偌大身子趴伏于地,咧开大嘴哇哇大哭,泪似决堤,悲声如吼,震得人胸口发酸。
“诸位请起!”
秦绝响转过身来,背对冲天之火,神情刚毅,提高了嗓音:“长孙笑迟这厮在江南网罗一帮虾兵蟹将,乌合之众,自以为得志,触角不断北探,野心昭然,他以英雄自命,所做所为,却都是什么样呢?前者他聚豪阁偷袭我秦家本舵不成,假意求和而退,却又趁我等赶赴国难之时,背后暗下毒手,诸位说他这等行径,是英雄,还是小人?”
众人愤起应道:“小人!”
秦绝响点了点头,继续道:“秦家虽然称作秦家,却非一姓之天下,大家都是兄弟,是朋友,每个人都是这大家庭中的一员,任何一个人被欺负到头上,所有的兄弟都会出头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