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在这深山的涧潭中也养了不少时日了。殊难又是个闲极无聊之人,自然是时时想起了,便来骚扰这白龙少年一番。
润玉从未觉得自己竟是个面皮如此薄的人,只是这少女渡气治伤也就罢了,却还时常来些角度刁钻的孟浪之语,自持君子的白龙自然是颇有些招架不住的。
但殊难每每兴起时与润玉说起的那些人间烟火,奇闻逸事。又教这自小便被拘着的少年不住的生出向往之情。
"所以之后呢?"少年难耐的问道。
"之后…"殊难被这眼神萌到了,瞟到因为白龙的探身而微微露出水面的尾巴,犹豫了下,到底是没敢出手偷摸。
"之后我便将那书生的一打文章偷塞给了一平时处事还算公正的老师。那老师见他平日所做文章具都惊艳绝纶,便出言考教了几句,谁知那书生不仅对答如流,所答还非常之有见地,便与他聊了起来,两人一路聊到深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至此以后,因着这颇有人品的老师,也没人再信那几个宵小的污蔑之言。"
"其实这事还有个后续哦,"殊难看着润玉的眼睛,不错目的说道:
"那书生后来平步青云,一直到任命知州时,我去见过他一面。提及当年之事,他不仅毫无怨怼,还与我直言了个中原委。
原来他当时会陷入那等凄惨的境地,也有几分他自己的推波助澜在里面。
他早知那老师与乡试主考大人有旧,一直想借机与其结交一二,那几人的陷害不正是最好最自然不过的敲门砖吗?
想来他一介青衣,能在那么年轻的年纪任上知州,这类手段还只是区区了。"
润玉若有所思的看过来,问道:
"你与这人有交,他却行如此利用之事,你便…就这样罢了?"
"不是我便这样罢了,而是因此我才罢了,不再与他深交。
我之前替他递文稿时,也隐约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但也并未拒绝。而我再问起这事时他也没有隐瞒,明明白白的与我说了原委。平心而论,站在他的立场上,他这番行事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再者我也没蒙受什么损失,所以谈不上要分什么对错。此后我与他归于泛泛之交,也不过是因着感情没到而已。"
"……"
殊难见润玉愣住了,便再出言解释到:
"他利用我做这事,我不恼他,却也消磨掉了我与他的那点情分。倘若…倘若是你的话,哈哈,说不定我就不计较这事了。"
又被调戏,白龙恼的脖颈上鳞片也遮不住的红了。
殊难却观他神色,觉得讲了这许多故事,怕是只有这件,稍稍挨近了点小白龙的心事。
一鱼一龙这般笑闹几番,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殊难觉得,这白龙的伤要是一直不好也不错,这山中只一人的修行,也到底是孤寂了些。
只是,这时间却是只解向前的,并不会因着谁的念想而停下。
当殊难看着那立在水边的孑然身影时,便隐隐预感到了将要到来的分别。
"这些时日,多有叨扰。此番救命之恩,小仙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如若仙子不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这人无论是鱼是龙具都合了殊难的眼缘,最合的,却是现下这般白衣翩翩,含笑而立的模样。
合眼的都教人有些心动了。
殊难捏了捏衣角,有些不知如何接口。半响,撇眉道:
"谁等得到你日后还恩,真没诚意,你今日说的这般好听,指不定转头便把这事给忘了。"
润玉顿了顿,依旧好脾气的笑到:
"那仙子是要小仙如何报恩呢?"
"……"
殊难只恨自己嘴笨,偏得这时候一句话也讲不出。
润玉也不拆穿,见状施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龙鳞,交到殊难手中。
"那不若这样,日后仙子无论有何事要求。只消以这龙鳞为凭,届时小仙必将倾力而为,粉身碎骨也要报了仙子的这恩情。"
我救你又不是为了这劳什子的恩情。殊难拉下脸,觉得自己这般纠缠不清的小女儿态有些徒惹人笑。罢了,一期一会,分离是总归会到的。
"你这样说是归期已定了?要走便快走,当我看不出你伤早就好了,还在我这赖着吃了这么久的白食。"
"不急,小仙以龙身相见,一直差着些礼数周全。只望仙子忘了之前诸多失礼之处。只当今日是你我初见,容我问候一句,"
那白衣仙人临风而立,锦袍舒展,皓腕翻上,作揖到: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作何称呼?"
要死,这人走都要走了,还瞎撩什么呢?
少女为色所迷,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唔…我叫殊难。"
待白衣少年御风而去之后,殊难才算反应过来。他这说的其实是要自己以后相见只做作两人初识,莫要再提前事,方可还留她这一片龙鳞的恩情。
什么人哪!殊难气的当时就将龙鳞丢进了潭中。
没几日,又默默的化为鱼身去潭底将鳞片拾了回来。